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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10-28

江南的梅雨季,总是来得悄无声息却又缠绵悱恻。细密的雨丝如银线般,

自铅灰色的苍穹垂下,编织出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整个小镇温柔地笼罩其中。

青石板路在雨水的轻抚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是岁月精心打磨的玉。

“砚心坊” 就静静地立在这雨幕之中,陈旧的木牌被雨水冲刷得愈发古旧,那斑驳的字迹,

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陈砚秋坐在坊内的雕花木椅上,身形清瘦,

面容带着久病未愈的苍白。他的左手稳稳地握着刨子,右手推刀的动作稳如磐石,一下一下,

木屑如蝶般轻盈地落在他空荡荡的左裤管上。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打在屋檐上,

发出清脆的声响,和着他手中刻刀与木料摩挲的沙沙声,宛如一曲古朴的乐章。“砚秋!

这鬼天气还开什么门?”巷口的王婶挎着菜篮走过,竹篮上的水珠滴在青石板上,

晕开细小的圈,“赵老板又来问了,那批机器雕的观音像,他给加两成价。”陈砚秋没抬头,

刻刀在樟木上轻轻一划,落下卷曲的木花。他的目光落在案头未完工的 “渔樵问答” 上,

木雕上的人物虽还只是初具雏形,却已隐隐透着一股灵动之气。

陈砚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木料的纹理,感受着那粗糙与细腻交织的触感,

仿佛能触摸到木材的灵魂。木花带着新鲜的香气,混着作坊里沉淀了几十年的樟香,

在潮湿的空气里浮荡。“王婶,您看这木纹。”他指尖抚过木料表面,

那里有一道天然的水波纹,像江南烟雨里的河流,“机器雕得齐整,

却刻不出这水纹里的活气。”王婶叹了口气,瞥见他轮椅旁堆着的药罐,

罐沿结着深褐色的药渍。“你这腿……当年若不是为了救那个孩子,也不会成这样。

”话没说完,就被作坊深处传来的咳嗽声打断。陈母扶着门框出来,鬓角的白发沾着雾水,

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娘,我说过不用天天熬药。”陈砚秋接过药碗,

苦涩的药味钻进鼻腔,他却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天,

失控的卡车冲向放学的孩童,他扑过去将孩子推开,自己却被车轮碾过左腿。醒来后,

病床前摆着的,是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刻刀,和一句“手艺在,人就立得住”。“药得喝。

”陈母接过空碗,指尖触到儿子冰凉的手,忍不住红了眼,“昨天你姐又来了,

说城里的工厂招残疾人,管吃管住……”“我不出去。”陈砚秋拿起刻刀,

刀尖在樟木上轻点,勾勒出观音像的轮廓,“师父把这作坊传我,不是让我当逃兵的。

”陈母还想再劝,可看到陈砚秋那决绝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转身离去。陈砚秋望着母亲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又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雕刻。

他手中的刻刀,再次在木料上舞动起来,仿佛在与木材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正午的雾散了些,阳光透过作坊的天窗,在樟木块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陈砚秋正专注地雕刻观音的衣纹,忽然听见巷口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用锦缎包裹的物件,脸上带着几分拘谨。

“陈师傅?”姑娘的声音像初春的溪流,“我叫林晚星,是苏老先生让我来的。

”她解开锦缎,露出里面一块巴掌大的老樟木——木料呈深褐色,纹理间藏着淡淡的光泽,

竟是罕见的百年老樟。陈砚秋的眼睛亮了。他从事木雕三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好的木料。

“苏老先生……是那位苏墨儒先生?”苏墨儒是江南有名的收藏家,

据说家里藏着不少明清时期的木雕珍品,只是性情孤僻,极少与人往来。林晚星点头,

从布包里掏出一张图纸:“爷爷想让您雕一尊‘飞天’,要刻出飘带里的风,和裙摆上的光。

他说,整个江南,只有您能雕出来。”图纸上的飞天身姿轻盈,飘带缠绕间,

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纸面,飞向苍穹。陈砚秋的指尖抚过图纸上的线条,心脏突然跳得厉害。

这正是他年轻时最想雕的题材——当年师父说,飞天是“残缺里的圆满”,

翅膀断了也能借着风飞。可那时他技艺未精,后来又遭遇腿疾,这愿望便被压在了心底。

“爷爷给的酬劳,足够您给母亲治病,还能把作坊翻修一遍。”林晚星的声音带着期待,

“他说,三个月后取货。”陈砚秋抬头看向姑娘,她的眼睛很亮,像夜空中的星星。

让他想起二十年前被救的那个孩子,也是这样一双眼睛。“好。”他握紧刻刀,

刀尖在老樟木上落下第一道刻痕,“我接了。”林晚星离开后,陈砚秋坐在椅子上,

望着手中的樟木,思绪万千。他仿佛看到了师父的身影,听到了师父的教诲。这尊飞天,

是他对传统手艺的坚守,对承诺的践行。接下来的日子,陈砚秋几乎住在了作坊里。

天刚亮就开始雕刻,直到深夜天窗透进月光。林晚星常来送些点心和草药,

有时会站在一旁看他雕刻,安静得像朵含苞的兰花。“陈师傅,您刻的飞天,

为什么飘带要往左边偏?”这天傍晚,林晚星指着木料上的半成品问道。陈砚秋停下刻刀,

指尖抚过飘带的纹路:“因为风是从右边来的。你看这木纹,天然是斜着的,顺着木纹刻,

飘带才像真的被风吹动。”林晚星凑近了些,发梢的香气混着樟香飘过来。“听爷爷说,

这老樟木是他年轻时从一座旧庙里收的,原本是供桌的面板。爷爷生了重病,

他想在有生之年,看到这尊飞天。”陈砚秋的手顿了顿。他想起师父临终前,

也是这样执着于一件未完成的作品。月光从天窗漏下来,照在老樟木上,

泛起一层温柔的光晕。“我会尽快刻好。”他说。变故发生在一个雨夜。

陈砚秋正雕刻飞天的面部,忽然听见作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老板带着两个壮汉闯进来,

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欠条——那是当年陈砚秋为了给母亲治病,向赵老板借的五万块钱。

“陈砚秋,还钱的日子到了。”赵老板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要么把这作坊抵给我,

要么就把那老樟木给我,我听说苏墨儒给了不少酬劳。”“这木料是客人的,不能给你。

”陈砚秋将刻刀护在胸前,轮椅往后退了退,“钱我会还,但不是用手艺抵。

”“手艺能当饭吃?”赵老板冷笑一声,挥手让壮汉上前,“给我把木料抢过来!

”壮汉一把抓住陈砚秋的手腕,刻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陈砚秋挣扎着想去捡,

却被壮汉推倒在地,左腿的残肢撞在桌腿上,疼得他冷汗直流。“住手!

”林晚星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举着手机,屏幕上是报警界面,“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再不走,

警察就来了。”赵老板瞥见手机屏幕,又看着他们,心中有些犹豫。他知道,一旦警察来了,

他就没有机会了。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毕竟这木料的价值不菲。在他犹豫时,

警笛声越来越近,赵老板终于咬了咬牙,骂了句脏话,带着壮汉悻悻地走了。

林晚星急忙扶起陈砚秋,看见他额头上的冷汗,和残肢处渗出的血迹,眼眶一下子红了。

“陈师傅,您没事吧?”她从包里掏出纱布,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这些钱,

我先帮您还上。”“不用。”陈砚秋推开她的手,捡起地上的刻刀,刀尖已经卷了刃。

他看着半成品的飞天,飘带的纹路才刻了一半,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我自己的债,

自己还。”晚上,陈砚秋坐在作坊里,对着老樟木发呆。月光照在木料上,

那道天然的水波纹,竟像极了当年救孩子时,暴雨里浑浊的河流。他拿出磨刀石,

一点一点打磨卷刃的刻刀,火星在月光下闪烁,像坠落的星星。第二天一早,

陈砚秋推着轮椅去了赵老板的家具店。店里摆满了机器雕刻的木雕,花纹整齐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