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在某个寻常的周三下午开始崩坏的。
没有天崩地裂,没有彗星撞地球,只有手机屏幕上弹出的一条又一条来自官方、来自自媒体、最后来自不知名号码的恐慌信息——“紧急警报:未知病毒爆发,感染者极具攻击性……XX街区出现咬人事件,警方己介入……快跑!
它们不是人了!”
陈默盯着屏幕,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和林雨沫租住的小公寓在老城区,窗户正对着一条窄巷,此刻巷口传来了尖锐的尖叫,还有重物倒地的闷响。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林雨沫今天下午没课,应该在家。
“雨沫!”
他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撞翻了桌上的水杯,水沿着桌沿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他连鞋都没换,穿着拖鞋就冲出门,楼道里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腥甜气味,还有隐约的哭嚎。
电梯早己停运,他两步并作一步地冲下楼梯,每一级台阶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
公寓的门是虚掩的,他离开时明明锁好了。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客厅里很暗,窗帘拉着,只有阳台透进一点惨淡的光。
空气中漂浮着灰尘,还有……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这里的腐味。
“雨沫?”
他声音发颤,试探着喊。
没有回应。
只有……门后传来的、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陈默的心跳瞬间飙升到极致,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涌的轰鸣。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门板,然后猛地一推。
一道黑影几乎是同时扑了过来!
陈默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身体绷紧,等待着预想中的剧痛。
然而,预想中的撕咬没有到来。
落入怀中的,是一片惊人的冰凉。
不是攻击的力量,更像是……一个人失去了所有体温后,软倒下来的重量。
陈默愣住了,缓缓睁开眼。
怀里的人,是林雨沫。
她穿着他昨天刚给她买的、米白色的针织衫,头发有些凌乱,垂在脸侧。
但她的脸色是一种毫无生气的青灰色,嘴唇干裂,最让陈默心胆俱裂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了星光与笑意的眸子,此刻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
她……被感染了?
可丧尸……不都是会疯狂攻击活人的吗?
陈默抱着怀里冰冷的躯体,浑身都在颤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人没有呼吸,胸口没有起伏,连脉搏都消失了。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时,怀里的林雨沫动了动。
她的头微微侧了一下,嘴唇翕动,发出了一个极其微弱、仿佛从亘古荒原传来的单音节:“饿……”声音干涩、沙哑,毫无生气,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
陈默的心猛地一揪。
饿?
她是想吃东西吗?
他看着她空洞的眼睛,那里面曾经倒映过他的身影,如今却什么也没有了。
他试探性地轻轻喊她:“雨沫……是我,陈默。”
林雨沫没有反应,只是又重复了一遍:“饿……”陈默咬了咬牙,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重得像一块寒冰,几乎要将他的体温都吸走。
他把她抱回沙发,然后冲进厨房,翻箱倒柜地找吃的。
罐头、饼干、压缩干粮……他把一盒牛肉罐头拿出来,用开罐器“咔哒”一声撬开。
浓郁的肉香在小小的客厅里弥漫开来。
他拿着罐头,走到林雨沫面前,小心翼翼地递过去:“雨沫,吃这个,好不好?”
林雨沫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头却转向了另一边,眼神涣散地看着墙壁,对近在咫尺的食物毫无兴趣,只是嘴里还在机械地重复着:“饿……饿……”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
丧尸不是只吃生肉吗?
她连熟的肉罐头都不要……那她想要什么?
他看着她苍白的侧脸,看着她因为失去生机而显得格外纤长的睫毛,喉咙发紧,眼眶滚烫。
“雨沫,”他蹲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刺骨,“你看看我,我是陈默啊……你还记得吗?
我们去年夏天一起去海边,你说要捡很多很多贝壳,串成手链……”林雨沫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微弱的电流***到,但眼神依旧空洞。
陈默的心脏却因此狠狠跳动了一下。
有反应!
她还有反应!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知道她是完全变成了没有意识的怪物,还是……还残留着一丝属于林雨沫的、被深埋的意识。
但无论如何,他不能丢下她。
那年夏天,在海边的篝火旁,他对她说:“雨沫,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现在,世界末日了,她变成了丧尸,他也得遵守诺言。
他要带她走,要找到能让她恢复的办法。
哪怕希望渺茫得像风中残烛,他也得试试。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开始快速地收拾东西:水、压缩饼干、罐头、急救包、打火机、一把水果刀(这是他目前能找到的唯一“武器”),还有一件厚实的外套——得给雨沫披上,她太凉了。
收拾好一个巨大的登山包,他走到沙发边,看着依旧呆呆坐着的林雨沫。
“雨沫,我们得走了。”
他轻声说,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又用绳子(是从窗帘上拆下来的)轻轻但牢固地绑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头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不敢赌,万一她突然失控……至少这样,他能第一时间察觉,也能限制她的行动,同时,也能让她离自己近一点。
做好这一切,他背上登山包,另一只手牵着那根连接着她的绳子,像牵着一个易碎的梦。
“我们走了,雨沫。”
他打开门,外面的世界己经彻底陷入混乱,远处有火光,有枪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嘶吼。
陈默握紧了手中的绳子,感受着另一端传来的、属于林雨沫的冰凉重量。
“别怕,”他低声说,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有我在。”
然后,他带着他的丧尸女友,一头扎进了这满目疮痍的末日余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