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江城郊外雨夜的宁静。
苏清然的身体因惯性猛地前倾，随即又被安全带狠狠地拽回座椅。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透过被雨水模糊的出租车前窗，看到一辆失控的重型货车如同失控的巨兽，正朝着他们冲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成了缓慢的胶片。
她清晰地看见，货车司机的脸上满是惊恐，双手死死地抓着方向盘。
而在他的背上，一个模糊的红衣身影正趴在那里，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弯成诡异弧度的眼睛，和咧到耳根的狞笑。
那不是人。
这个念头在苏清然脑中闪过的瞬间，剧烈的撞击感便吞噬了她的一切意识。
胸前，外婆留给她的那块祖传古玉，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应声而碎。
锋利的碎片划破了她的掌心，也刺入了她的胸口，温热的血液，悄无声息地浸染了那些破碎的玉石。
黑暗中，仿佛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消毒水的味道，是苏清然恢复意识后感知到的第一件事。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里纯白的天花板。
头痛欲裂，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
“我这是……还活着？”
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胸口的伤，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低头看去，胸口处缠着厚厚的纱布，而那块自小佩戴、从未离身的古玉，己经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掌心一道同样被包扎起来的伤口，提醒着她那场猛烈的撞击并非梦境。
还有那个趴在司机背上的红衣怨灵……苏清然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试图将那个荒诞的画面甩出去。
作为一名接受了二十多年唯物主义教育、主修文物修复的理科生，她更愿意相信那是自己昏迷前产生的幻觉。
“吱呀——”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护士走了进来，见她醒了，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你醒啦？
感觉怎么样？
你被送来的时候昏迷了快一天了，真是万幸，除了些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碍。”
护士一边说着，一边帮她检查输液管，随口又道：“对了，你家人送来的宠物，我们暂时帮你放在床头柜上了。
医院规定不能带宠物，但看它那么小，又不吵不闹，就破例一次，你醒了可要赶紧让你家人带走哦。”
家人？
宠物？
苏清然父母双亡、外婆去世、孤身一人-清然的脑子里冒出一连串问号。
她顺着护士的目光转向床头柜，突然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雪白的小东西。
那东西只有巴掌大小，蜷缩成一团，毛茸茸的，像一团刚被揉好的顶级棉花。
从轮廓看，像一只博美，又或者……是只小狐狸？
苏清然的内心升起一丝荒谬感。
她不记得自己养过宠物，更别提有家人会把它送到医院来。
护士很快就离开了，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苏清言侧着头，好奇地打量着那个不速之客。
小家伙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起来乖巧又无害。
也许是谁家走丢的宠物，碰巧跑进了她的病房？
她这么想着，尝试着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想要轻轻碰一下它。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团雪白绒毛的瞬间，小家伙突然动了。
它睁开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清澈、透亮，瞳孔是纯粹的琥珀色，带着一种与它小巧体型完全不符的、仿佛洞悉世事的沉静与威严。
苏清然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一个清澈又略带几分古韵的童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汝，醒了。”
“……”苏清然觉得自己大概是脑震荡得不轻，己经开始出现幻听了。
她缓缓收回手，闭上眼睛，默念道：冷静，这是撞击后遗症，一切都是幻觉，睡一觉就好了。
“非是幻觉。”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悦，“吾乃白泽。”
苏清然猛地睁开眼，死死地盯着床头柜上那只小狐狸。
它正用那双金色的眸子回望着她，眼神里甚至还流露出一丝“你这凡人真麻烦”的嫌弃。
“是你……在说话？”
她试探性地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然也。”
小狐狸，不，自称白泽的小家伙，优雅地站起身，抖了抖身上蓬松的毛发，姿态宛如巡视领地的君王，“纠缠汝之怨灵，己被吾处置了。”
“处置？”
苏清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什么意思？”
白泽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该如何用她能理解的词汇来解释。
片刻后，它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食之。”
吃了？
苏清然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手掌大不了多少、看起来一口就能被猫吞掉的小东西，再联想到那个趴在货车司机背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红衣怨灵……内心OS瞬间刷屏：不是吧大哥？
你这么个小不点，还玩儿生吞活剥呢？
这画风也太克苏鲁了吧！
我这一定是还没睡醒！
仿佛是感应到了她内心的强烈质疑，白泽的金色瞳眸里闪过一丝恼怒。
作为知晓万物、通晓未来的上古神兽，它何曾受过这等怀疑？
“凡人愚钝，不亲见大道，终不肯信。”
它低语一句，随即纵身一跃，轻巧地跳到了苏清然的病床上。
它无视苏清然惊愕的目光，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她的胸前，小巧的爪子轻轻按在了她心脏的位置。
“汝欲见证据，吾便予你证据。”
话音未落，一抹淡金色的光芒从它的爪下亮起，迅速勾勒出一个繁复而古老的符文。
符文一闪而没，融入了苏清然的身体。
与此同时，苏清然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植入，与她的血脉、她的灵魂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此乃‘共生契约’，”白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自今日起，汝之所见，即吾之所见。
汝之性命，亦与吾相连。”
契约完成的瞬间，苏清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空气中那些原本看不见的尘埃，似乎被染上了不同的色彩；远处传来的声音，也变得异常清晰。
她的五感被前所未有地放大了。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的“视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下意识地望向窗外。
就在医院大楼外的半空中，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正茫然地飘荡着。
那是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面容枯槁，眼神空洞，像一个被风吹动的塑料袋，漫无目的地游荡。
那是一个……灵魂？
苏清然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是在幻想，她是真的看见了！
“看到了么？”
白泽的声音将她从震惊中拉回，“汝乃万中无一的‘纯阴之体’，只是此前血脉未醒。
如今，经由吾之手，你的体质被彻底激活。
对于那些东西而言，现在的你，就像黑夜里最亮的一盏灯。”
它顿了顿，金色的瞳眸里映出苏清然苍白的脸，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这契约，既是证明，也是对你的保护。
不与吾共生，不出三日，你必被闻风而来的恶灵撕碎吞噬，化为它们的补品。”
黑夜里的灯塔……被恶灵吞噬……一连串颠覆三观的信息砸下来，砸得苏清然头晕目眩，几乎要再次昏过去。
她扶着额头，大口喘着气，努力消化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清然！
你可算醒了！
吓死我了！”
一道充满活力的声音传来，苏清然的室友陈雪提着一个果篮，快步走了进来。
她脸上挂着关切的笑容，径首朝着病床走来。
苏清然还没来得及回应，耳边就响起了白泽急促而低沉的警告。
“别让她靠太近。”
“她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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