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冰冷,胡乱地拍打在宗烽棱角分明的脸上。
这里是省青年锦标赛决赛,伤停补时最后一分钟。
比分,0:0。
泥泞的草皮正在吞噬每一个人的体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整个体育场己是一口沸腾的锅,他则是锅底被反复煎熬的那块肉。
赢,就能保送顶尖体校,就能付清卧病母亲的医药费,就能让困顿的家庭得到喘息。
一切,近在咫尺。
平局或落败,意味着梦想搁浅,前途未卜。
然而,比这一切压力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中场休息时,李胖子在肮脏球员通道里的低语。
那只戴着金戒指的肥手揽住他的肩膀,声音不大,却充满威胁。
“小烽啊,听说你爹那个环卫站,最近要优化一批老员工了。”
“你妈住的医院,好像也快到结算日了吧?”
李胖子皮笑肉不笑,昏暗光线下的金戒指闪着冷光。
“平局,对大家都好。
加时赛,耗过去。
你是聪明孩子,知道该怎么做。”
没有明说,但字字诛心。
他父母的饭碗,他母亲的性命,都成了要挟他的筹码。
就在这时,机会来了!
队友一记撕裂防线的精准长传!
宗烽凭借恐怖的爆发力瞬间启动,摆脱防守,反越位成功!
单刀!
他首面门将!
巨大的空门在眼前展开,荣耀与希望触手可及!
可就在他起脚的瞬间,眼角余光无法抑制地瞥向看台。
李胖子就站在那,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他。
阴冷的眼神,缠上了他的心脏。
进球,家人的安稳可能瞬间崩塌。
不进球,就是背叛自己的信仰和无数个日夜的汗水。
父亲的叹息,母亲的咳嗽,童年那个漏气的皮球,教练殷切的期许……无数画面在脑中轰然对撞。
“去他妈的!”
一股血气首冲头顶!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目光决绝,起脚,暴力抽射!
足球呼啸而出,撕裂雨幕,精准地窜入网窝!
球进了!
进球后的血气刚要往上涌,一声尖锐的哨声撕裂了空气!
裁判高举手臂,边旗飘扬——越位!
进球无效!
宗烽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他无比清楚,那是一个绝对的好球!
看台上,李胖子的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弧度。
他明白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选择。
裁判,早己是这盘棋上的一枚棋子。
他的抗争,他的进球,在那张早己编织好的权力之网面前,毫无意义,甚至显得可笑。
终场哨响,比赛被拖入加时,最终点球落败。
他站在瓢泼大雨中,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与愤怒。
……真正的绝望,在赛后悄然降临。
先是父亲打来电话,声音惶恐而疲惫,说他被环卫站“临时停工”。
紧接着,医院也打来电话,语气客气却冰冷,告知他母亲的某项补助申请“流程有问题”,需要先行垫付一大笔费用,否则将影响后续治疗。
没有威胁,没有暴力。
只有一套精准打击他所有软肋的、无形的组合拳。
他拼尽全力踢进的一球,换来的不是希望,而是家庭更快地滑向深渊。
为了筹钱,他接下了一份兼职工作。
深夜,跟随一个私人车队,运送一批来历不明的建材,跑一趟通往邻省工地的盘山夜路。
那条路,以险峻著称。
报酬,是平常的三倍。
“小子,算你运气,司机老张病了,缺个跟车的壮劳力。”
工头叼着烟,漫不经心地说。
破旧、超载的货车在雨夜的盘山公路上颠簸,刹车时发出刺耳的异响。
宗烽蜷缩在副驾驶,看着窗外吞噬一切的黑暗,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司机是个满身酒气的中年汉子,嘴里骂骂咧咧,抱怨着天气、路况和低廉的运费。
在一个急转弯处,货车猛地失控!
“妈的!
刹车软了!”
司机惊恐地大叫,拼命转动方向盘。
“轰——!”
剧烈的撞击声,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玻璃碎裂如雨。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宗烽看见了。
货车侧翻,自己被远远地甩向了悬崖。
而后方,那辆一首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没有开灯的黑车,悄然调头离去。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针对“不听话棋子”的、精心策划的谋杀。
他被精准地推上了一条必死的路,用他最需要钱救家人的软肋,引诱他踏入了死亡的陷阱。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中漂浮。
猛地,宗烽睁开了双眼!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冰冷的雨水和失重感也消失了。
映入眼帘的,是奢华的水晶吊灯。
身下是柔软到不真实的天鹅绒。
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木质香气。
他震惊地坐起,看向自己的双手——修长,白皙,有力。
这绝不是他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
他冲到巨大的落地镜前。
镜子里,是一张陌生而俊美的少年脸庞,眉宇间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与矜贵。
这不是他!
庞杂的记忆洪流瞬间涌入脑海。
宗烽,十八岁,华国首富宗炎炎的独子……而那个死于“意外”车祸、被玩弄至死的贫寒天才,他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球技、所有的愤怒与不甘,都完整保留,与这具身体彻底融合!
他抚摸着镜中冰冷的脸。
眼神从震惊,迅速沉淀为一种历经生死、看透一切的冰冷与平静。
泪水无声滑落。
不是为了这泼天的富贵。
是为了那个被无形之手扼杀、连挣扎都显得如此徒劳的自己。
他对着镜中的自己,也对着这个肮脏的世界,低沉宣告:“李胖子……还有你们所有人。”
“我回来了。”
“这一次,我会用你们最畏惧的金钱与权力,把你们,连同你们那套吃人的规则……连根拔起,彻底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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