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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起 始. 楔子章

发表时间: 2025-10-31
胭脂香味和着后台陈旧的木头气息,腻得人发慌。

沈知秋对着那面水银剥落的镜子,用浸了油彩的软纸,一点一点擦拭着脸庞。

红粉褪去,露出底下略显苍白的本色,最后,是喉间那道狰狞的疤,像一条僵死的蜈蚣,横亘在原本该是玲珑起伏的位置。

指尖触上去,仍是粗粝的触感,无论过去多久。

帘子外头隐隐传来前堂的喧闹,夹杂着霍督军那粗嘎的笑声,还有一道娇脆的女声,像刚出谷的黄莺,听着扎耳朵。

是小报上新登的那位女学生,据说洋文说得顶好。

沈知秋动作没停,细细地收拾着妆台上每一件头面,珠翠钗环,一一归位,冰冷而规整。

三年前那个雨夜,也是这么对着镜子,只是镜面上溅满了血点。

霍天雄提着还在滴血的马鞭闯进来,浑身煞气,却将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拍在妆台上,声音带着屠戮后的亢奋:“拿着!

往后跟着我,看哪个杂碎再敢动你!”

那时,他这只“惊鸿先生”刚刚在北平唱出名头,就被对头盯上,是霍天雄,这个手握重兵、杀人不眨眼的军阀,为他(她)血洗了仇家满门。

霍天雄至今都以为,他看上的,是那个台上婉转风流、台下我见犹怜的坤旦,却不知这水袖之下的秘密。

这道疤,便是代价,也是谎言的开端。

“沈老板,督军请您过去喝一杯。”

卫兵的声音在帘外响起,透着不容置疑。

沈知秋指尖微微一颤,随即稳住。

他拿起眉笔,对着镜子,极快地、小心翼翼地在那道疤痕上又描画了几笔,让它隐入脖颈的阴影里,不那么显眼。

然后,他换上那副惯有的、带着三分谄媚七分卑微的笑容,掀帘走了出去。

霍天雄果然喝多了,粗壮的身躯陷在太师椅里,脸色酡红,一手揽着那个穿着洋装的女学生。

见沈知秋过来,他眯着醉眼,上下打量着他尚未完全卸去残妆的脸,嗤笑一声:“啧,到底是戏子,这下了台,味儿就淡了。”

女学生掩嘴轻笑,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沈知秋腰弯得更低,声音拿捏得恰到好处,带着戏腔的柔婉:“督军说笑了,小的这点微末技艺,全仗督军捧场。”

他上前,执起酒壶,为霍天雄斟满酒杯,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常年台上练就的韵律。

霍天雄却一把推开他递上的酒杯,酒液泼洒出来,溅湿了沈知秋的袖口。

“捧场?”

霍天雄打了个酒嗝,浓重的酒气喷在沈知秋脸上,“老子捧了你三年,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戏子就是戏子,永远他妈的上不得台面!”

话音不高,却像鞭子,抽在寂静的空气里。

后台原本还有些细微的响动,此刻彻底没了声息,只有前堂隐约的锣鼓点儿,像是敲在人心尖上。

沈知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化开,变得愈发卑微,他连连躬身:“督军教训的是,小的明白,小的就是个取乐儿的玩意儿,不敢忘本。”

霍天雄似乎满意了,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滚吧滚吧,别在这儿碍眼。”

沈知秋诺诺称是,低着头,一步步退回了后台。

帘子落下,隔绝了前堂的喧嚣与那道令人窒息的目光。

他走到自己的妆奁前,那是个紫檀木的老盒子,边角都磨得起了包浆。

他打开盒子,手指掠过那些价值不菲的头面,首接探向最底层。

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

他轻轻拂开覆盖在上面的软布,将那把勃朗宁握在了手里。

小巧,精致,和他那双惯常捻着兰花指的手,奇异般契合。

枪身还带着一丝木头盒子的微凉。

外面的喧闹声似乎更近了,夹杂着霍天雄意得志满的大笑和女学生娇俏的附和,还有卫兵皮靴踏地的杂乱声响,他们像是要往后台来。

沈知秋深吸了一口气,后台浑浊的空气压进肺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张模糊的脸,残妆未净,眉眼间是褪不去的倦意,还有一丝决绝。

然后,他猛地转身,右手握着勃朗宁背在身后,左手撩开了那厚重的棉布帘子。

霍天雄正好被卫兵和女学生簇拥着走到台帘处,醉眼朦胧间看见去而复返的沈知秋,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你又回来做什……么”字还没出口。

沈知秋动了。

背在身后的手闪电般抬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张因惊愕而瞬间扭曲的胖脸。

没有半分迟疑。

“砰!”

枪声在逼仄的后台通道里炸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霍天雄脸上的醉意和傲慢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无法置信的惊骇。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沈知秋手中那把冒着青烟的手枪,瞳孔剧烈收缩。

这把枪……这小巧的款式,冰冷的质感……是三年前那个血雨腥风的夜晚,他亲手拍在妆台上,说要护“她”周全的那一把。

勃朗宁。

是他送的勃朗宁。

血,从霍天雄的眉心汩汩涌出。

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发出一声模糊的嗬气,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后轰然倒下。

女学生的尖叫声、卫兵慌乱的拉枪栓声、桌椅被撞翻的巨响,瞬间混作一团。

沈知秋站在原地,握着枪的手垂了下来。

通道里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一半是未擦净的胭脂,红得妖异,一半是卸妆后的素白,冷得刺眼。

他看着地上那双兀自圆睁的、写满惊愕不解的眼睛,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戏台帘子被风吹动,悠悠地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