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阳光斜斜照进国营咖啡馆，在褪色的红绒座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玫坐在最里面的卡座，面前那杯早己凉透的咖啡一口未动。
门上的铜铃叮铃一响。
王景行推门而入，白衬衫熨帖得一丝不苟。
他的目光在略显昏暗的室内扫过，最后定格在她身上，径首走到对面坐下。
“苏小姐。”
“王先生。”
没有多余的寒暄，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苦涩的香气和无声的较量。
“我很好奇。”
王景行身体微微前倾，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审视。
“一个用婚姻换取天价彩礼的女人，凭什么和我谈未来？”
苏玫轻轻搅动着早己冷却的咖啡，勺子和杯壁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彼此彼此。
王先生若真觉得我不配，现在就可以离开。”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而首接：“令尊的纺织厂，表面风光，内里早就被掏空了吧？
几个老臣子把持着采购和财务，你这个接班人说话，怕是还没三叔公管用。”
王景行眼神骤然锐利。
“你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回来稳住局面，拿回属于你母亲的东西。
而我，”她放下小勺，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需要彻底摆脱那个吸血的家庭，和一笔完全由我掌控的启动资金。”
“继续。”
“你替我解决你父亲那边的婚事，改为由你娶我。
五千块彩礼，名义上给苏家，实际作为我的嫁妆带回来，由我全权支配。”
“我能得到什么？”
“一个能在王家内宅站稳脚跟的妻子，一个帮你肃清后院的帮手。”
苏玫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
“一年为期。
事成之后，我们离婚，各不相欠。”
王景行微微后靠，重新打量着她。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
“很敢说。”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但我凭什么相信你？”
苏玫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轻轻推到他面前：“就凭我知道，财务科张副科长上个月刚在城南置办了一套三进院子。
而他那个在供销社当会计的外甥女，最近突然阔绰起来，买了块上海牌手表。”
王景行打开信封，里面是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记录着几个厂里关键人物的异常动向。
他的眼神彻底变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咖啡馆老旧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良久，王景行忽然低笑一声，将信封收起：“明天我就去和父亲谈。
由儿子娶，总比他娶个年轻姑娘好听。”
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合作愉快，王太太。”
苏玫站起身，与他轻轻一握。
他的手掌干燥温热，她的指尖却带着一丝凉意。
“合作愉快，王先生。”
两只手一触即分。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清晰的分界线，一如他们此刻泾渭分明的关系。
王景行转身离开，***再次响起。
苏玫缓缓坐回座位，终于端起那杯冷掉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苦涩在舌尖蔓延，她却微微勾起了唇角。
棋局，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