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滚，带着你的垃圾，现在就滚。”沈澈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砸在我脸上。
他指着我脚边那个装着清洁工具的水桶，还有桶里那几张被浸湿的、我随手画的速写稿。
“江念，我这里是国内顶级的画廊，不是垃圾回收站。你和你这些不入流的涂鸦，
都让我觉得恶心。”周围几个衣着光鲜的员工，捂着嘴，发出不大不小的窃笑声。
我成了整个“星河画廊”的笑话。我在这里做了三年保洁。也默默地，
喜欢了画廊老板沈澈三年。他清冷，矜贵，是艺术圈里出了名的天才鉴赏家。
他站在聚光灯下，谈论着莫奈的光影，梵高的星空，而我，只能在角落里，
用抹布擦拭他脚下那片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安静，
就能在他身边多待一天。可我忘了，乌鸦就是乌鸦，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今天，
画廊最重要的年度展出了纰漏，压轴的那幅画被爆出是赝品，沈澈焦头烂额，
一整天脸色都难看到极点。而我，在清理杂物间时，
不小心将他换下来的、据说价值六位数的西装外套，跟一堆废弃画纸混在了一起。
等他发现时，那件昂贵的西装，已经沾上了洗不掉的油画颜料。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我看着他，那个我偷偷画了无数遍的男人。他英俊的眉眼此刻写满了厌恶与不耐，
好像多看我一秒，都是一种折磨。“对不……”“闭嘴，”他打断我，“我不想听你的道歉，
我只想你立刻消失。”他从钱夹里抽出一沓厚厚的人民币，扔在我脚下。
红色的钞票散落一地，像是在嘲笑我这三年的卑微。“这是你的工资和赔偿，现在，
滚出我的视线。”我的心，像是被那沓钱狠狠地砸了一下，钝钝地疼。我慢慢蹲下身，
没有去捡那些钱，只是从污水里，捞出了我那几张已经模糊不清的画稿。上面画的，
是他站在画前的背影，是他低头看画的侧脸，是他偶尔对我露出的、转瞬即逝的微笑。如今，
都成了一滩泡烂的纸浆。我站起身，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沈澈，钱我不要了。
就当，是我这三年，喂了狗。”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或许是没料到，一向温顺的我，
会说出这样的话。周围的窃笑声也停了。我没再看他，提着我的水桶，一步一步，
走出了这个我幻想了无数个日夜的华丽牢笼。走出画廊大门的那一刻，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听到身后传来沈澈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扔出去！一件不留！
”我挺直了背，没有回头。沈澈，你不会知道。你费尽心机，
想请来为画廊挽回声誉的那个神秘画家“聆希”，就是我。那个被你踩在脚底，
骂作“垃圾”的我。2我租的房子在老城区，一个没有电梯的六楼。回到家，
我扔掉那个用了三年的水桶，把一身的保洁服脱下来，塞进垃圾袋。然后，我走进浴室，
痛痛快快地冲了个澡。热水从头顶淋下，好像要把这三年的尘埃与卑微，都冲刷干净。
镜子里的女孩，素面朝天，眼睛还有些红肿，但那双眸子，却前所未有的清亮。我叫江念，
但从今天起，我更是“聆希”。三年前，我刚从美院毕业，满怀憧憬地来到这座城市。
可现实很快给了我一记耳光，我的画风过于前卫，没有一家画廊肯签约。为了生存，
我不得不收起画笔，拿起抹布。直到我在星河画廊，看见了沈澈。
他站在一幅印象派的画面前，侃侃而谈，眼里的光，比画上的光还要动人。
我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当了一名保洁。工作之余，我从未放弃过画画。
那些被沈澈称为“垃圾”的涂鸦，是我贫瘠生活里唯一的光。一年前，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用“聆eng Xi”的笔名，将一幅作品投给了线上艺术平台。没想到，一夜之间，火了。
我的画，被人称为“能刺穿灵魂的笔触”。无数画廊和收藏家向我涌来，开出天价，
只为求我一幅画。其中，最积极的，就是沈澈。他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盛赞“聆希”，
说“聆希”的出现，是当代艺术的奇迹，是他最想合作的艺术家。可他不知道，
他口中的奇迹，每天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擦着他踩过的地板。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暴露身份，
只是因为，我贪恋那份能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的时光。我甚至天真地想过，
等他这次年度展顺利结束，我就告诉他一切。现在看来，真是可笑。我擦干头发，
从床底拖出一个尘封的箱子。里面，是我这三年的心血。上百幅画，每一幅，
都足以让艺术圈为之疯狂。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那头，
传来一个热情的声音：“喂？您好，这里是‘风起’画廊，请问您是？”“我找你们老板，
季风。”我平静地说，“你告诉他，聆希想跟他谈谈合作。”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寂。
几秒钟后，季风几乎是抢过了电话，声音激动得发抖：“聆-聆希老师？真的是您吗？！
”季风，沈澈的死对头。两人从大学时就斗得你死我活，如今各自开了画廊，
更是把对方视为眼中钉。星河画廊这次出事，最高兴的，莫过于季风。“是我。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季老板，有兴趣办一场真正能轰动全城的画展吗？
”季风的声音几乎要破音：“有！太有了！聆希老师，您在哪？我马上去接您！不不不，
您说个地方，我马上滚过去见您！”我看着窗外，夕阳正一点点沉入地平线。
“明天上午十点，城西的‘旧梦’咖啡馆。”挂了电话，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江念？”是沈澈。他的声音，
不再是下午的冰冷，而是带着一丝压抑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懊悔？“有事？”我的声音，
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下午……是我情绪不好，话说重了。
你明天……回来上班吧。”回来上班？我差点笑出声。这是他高高在上的施舍吗？“沈总，
”我刻意用了疏离的称呼，“我想你搞错了，是你让我滚的。而且，我不打算再做保洁了。
”“你除了做这个，还能做什么？”他的语气里，又不自觉地带上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审视，
“江念，别耍小孩子脾气。我知道你喜欢我，你想留在我身边，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
”我彻底笑了。原来在他眼里，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博取他的关注。“沈澈，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一字一顿，清晰地告诉他，
“你，和你的画廊，我以后，都不想再看见了。”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拉黑。窗外，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而我的世界，天，终于亮了。3.第二天，
我换上了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画了个淡妆，准时来到“旧梦”咖啡馆。季风已经到了，
正襟危坐，神情紧张又期待，像个等待面试的学生。看到我，他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
有些不确定地问：“您是……聆希老师派来的助理？”也难怪，
没人会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和那个画风老辣、笔触深刻的“聆希”联系在一起。
我没说话，只是从随身的画夹里，抽出一张小小的速写。画上，
是一只停在咖啡杯边缘的蝴蝶，翅膀上的脉络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走。
这是我刚刚等他的时候，随手画的。季风的目光落在那张画上，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你……您就是聆希老师？！
”我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季老板，现在可以谈了吗？”季风足足花了一分钟，
才消化掉这个事实。他看着我的眼神，从震惊，变成了狂喜和敬畏。“聆希老师……不，
江小姐。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他搓着手，激动得语无伦次，“您这么年轻，
居然……居然有如此鬼斧神工的画技！沈澈那个瞎子，居然把您这样的神仙放在身边当保洁，
他简直是暴殄天物！”看来，他已经知道了我在星河画廊的事。也好，省得我解释。
“过去的事，不提了。”我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个合作。
我要办一场个人画展，就在下个月。你，敢接吗？”“敢！怎么不敢！”季风一拍桌子，
引得邻桌纷纷侧目，“江小姐，您放心！场地、宣传、安保，所有的一切，我给您用最好的！
我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沈澈错过的是怎样一位天才！我要让他的星河画廊，
彻底变成一个笑话！”他的野心和恨意，毫不掩饰。而这，正是我需要的。我要的，
不是悄无声息的离开，而是以一种最华丽、最决绝的姿态，站到沈澈的面前。
我要让他亲眼看看，他弃之如敝履的“垃圾”，是如何绽放出让他高攀不起的光芒。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几乎是住在了季风为我准备的专属画室里。季风对我，
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他推掉了画廊所有的安排，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
只为我的画展造势。“神秘画家聆希首场个人展，下月空降风起画廊！”“艺术圈地震！
被誉为‘百年一遇’的天才，即将揭开神秘面纱！”一条条新闻，像炸弹一样，
在整个艺术圈掀起轩然***。所有人的胃口，都被吊到了最高点。而此时的沈澈，
正深陷泥潭。年度展的失败，让星河画廊声誉扫地，合作伙伴纷纷撤资，股价暴跌。听说，
他为了挽回局面，动用了所有关系，发了疯一样地寻找“聆希”，甚至开出了一个亿的天价，
只求“聆希”能签约他的画廊。可惜，他找错了方向。他以为的救命稻草，
此刻正在他的死对头那里，磨着一把准备刺向他的，最锋利的刀。这天晚上，
我刚完成最后一幅画，季风就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江小姐！大新闻！沈澈那小子，
好像找到你了！”我放下画笔，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从哪搞到了聆希的联系方式，就是你之前那个线上平台的匿名账号，
现在正疯狂发私信呢！”季风把手机递给我，脸上是幸灾乐祸的笑，“你看，多卑微啊，
一口一个‘老师’，求着您见一面。啧啧，早干嘛去了？”我接过手机，
看到了沈澈发来的消息。一连十几条。“聆希老师，您好，我是星河画廊的沈澈。冒昧打扰，
希望能与您见一面。”“老师，我看了您所有的画，我敢说，当代没有人比我更懂您。
”“老师，我知道风起画廊也联系了您，但请您相信，只有星河画廊，才能给您最大的舞台。
”“老师，只要您愿意来，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老师，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我看着那些卑微的措辞，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只觉得讽刺。那个高高在上的沈澈，
原来也有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只可惜，他求错了人。我拿起手机，用“聆希”的账号，
回了他两个字。“不配。”4.消息发出去后，沈澈那边，沉默了。我能想象到，
屏幕那头的他，脸色该有多难看。季风在一旁笑得快要打跌：“不配！哈哈哈，江小姐，
您这招太绝了！简直是诛心啊！我都能想到沈澈那张死了爹妈的脸了！”我把手机还给他，
淡淡地说：“画展的请柬，给他也发一份。我要他来，亲眼看着。”“好嘞！
”季风比了个OK的手势，“必须给他寄！还要寄到他办公室，让他每天看着，扎心！
”我没再理会这些，所有的画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等待画展那一天。
等待我亲手揭开谜底，给予沈澈最致命一击的那一天。这期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我的房东突然告诉我，房子被一个神秘买家高价买走了，让我尽快搬家。我有些意外，
但也没多想，正好季风早就提出，要给我安排一个更安全、更舒适的住所。搬家的那天，
我下楼时，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黑色的宾利，车牌号我化成灰都认得。沈澈，
就靠在车门上。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下巴上泛着青色的胡茬，一向笔挺的西装也皱巴巴的。
看到我提着行李箱出来，他立刻掐了烟，快步走过来。“江念。”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有事？”“你要搬家？”他看着我的行李箱，眉头紧锁，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搬家，为什么要告诉你？沈总，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谁说没关系？”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我的手腕，
被我躲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受伤。“江念，别闹了，跟我回去。
”他的语气放软了些，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哄劝，“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那天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别再跟我赌气了，好不好？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悲。直到现在，他依然认为，我做的一切，
都只是在跟他“赌气”。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到底错过了什么。“沈澈，你是不是觉得，
全世界都该围着你转？”我冷笑一声，“你让我滚，我就得滚。你让我回去，
我就得摇着尾巴回去？你以为你是谁？”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步步紧逼，“是觉得我离开你，
就活不下去了？还是觉得，你勾勾手指，我就该感恩戴德地回到你身边，继续给你当保洁，
让你随时辱骂？”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在这时，
季风的车，缓缓停在了我身边。他降下车窗，冲我一笑：“江小姐，上车吧。”然后，
他的目光转向沈澈，笑容变得玩味起来：“哟，这不是沈总吗？怎么，星河画廊要倒闭了，
沦落到来老城区挖人了？”沈澈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他死死地盯着我，
又看了看季风的车，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一丝被背叛的愤怒？“江念，
你跟他……”“这就不劳沈总费心了。”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没再看他一眼，“季老板，
我们走吧。”车子启动，缓缓驶离。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沈澈还站在原地。他的身影，
在越来越小的视野里，显得格外孤单和狼狈。那一刻，我心里，竟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片空洞的荒芜。车上，季风吹了声口哨：“行啊江小姐，刚才那几句话，怼得真爽！
你是没看到沈澈那张脸，跟吃了苍蝇一样！”我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季风，
画展那天，安保一定要做好。”“放心吧，”季风打包票，“我请了全城最好的安保公司，
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谁也别想来捣乱！”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沈澈，我们之间，
就在那一天，做个了断吧。5.画展的日子，如期而至。风起画廊门口，豪车云集，
名流荟萃。整个艺术圈，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媒体的长枪短炮，
更是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想亲眼见证，
这个搅动了整个艺术圈风云的神秘画家“聆希”，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待在后台的休息室里，
看着监控屏幕上人头攒动的景象，心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季风推门进来，
激动得满脸通红：“江小姐！来了！全来了！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火爆！还有，沈澈也来了！
”我看向屏幕。在拥挤的人潮中，我一眼就看到了沈澈。他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又恢复了那个清冷矜贵的沈总模样。只是，他眼下的乌青，
和眉宇间无法掩饰的疲惫，还是暴露了他的窘迫。他站在人群的角落，
目光复杂地看着展厅里那些被红布遮盖的画作，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时间差不多了。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礼服。那是一条火红色的长裙，衬得我皮肤雪白，气场全开。
季风看着我，由衷地赞叹：“江小姐，你今天，真美。”我冲他笑了笑：“走吧，该上场了。
”画展的开幕式，由季风主持。他站在台上，意气风发，
慷慨激昂地讲述着发现“聆希”这位天才的过程，以及这次画展对于当代艺术的重大意义。
台下，掌声雷动。我看到沈澈，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静静地听着，像一个局外人。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环节。“现在，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
有请我们今天的主角——天才艺术家，聆希老师！”聚光灯，瞬间打向了后台的入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里。包括沈澈。我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
从阴影里，走进了那片璀璨的光明之中。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我看到台下无数张错愕的脸。看到了媒体记者们疯狂按下的快门。更看到了，站在角落里，
那个瞬间血色尽失，如遭雷击的男人。沈澈。他的眼睛瞪得极大，身体僵硬得像一尊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