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阿恒活在阴影里。
他不敢回码头,不敢联系任何人,像一只老鼠在城市的肮脏角落穿梭。
他靠着在黑市零星做点苦力换取食物,每一刻都提心吊胆。
雨夜。
他蜷缩在一座废弃的土地庙里,发着高烧,意识模糊。
几个同样躲藏在此的流浪儿警惕地看着他。
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孩子,发着和他一样的高烧,气息微弱。
“得……得给他弄点药。”
阿恒哑着嗓子说。
“没钱,怎么弄?”
大点的孩子眼神麻木。
“偷了点吃的都要打死我了,还偷药吗?”
阿恒摸向了怀里的腰牌。
这是他身上唯一值钱,也可能最致命的东西。
他曾无数次想扔掉它,此刻,一个念头却疯狂滋生。
他撑着虚弱的身体,在黑夜里潜行,找到了一间他曾帮工卸过药材的、位置偏僻的药铺后门。
他记得那个老掌柜,是个面冷心善的人。
他颤抖着叩响了门扉。
老掌柜开门,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吃了一惊。
阿恒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块腰牌亮出了一角,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宫廷制式的金色纹路足以让人辨明。
“我需要伤寒药。”
他的声音因紧张和病弱而颤抖,但眼神却有一种豁出去的决绝,“用这个……抵押。”
老掌柜瞳孔骤缩,死死盯着他,又飞快地看了看左右,一把将他拉了进去,紧紧关上门。
“你……你是什么人?!”
老人的声音也在发颤。
“一个不想看着孩子死掉的人。”
阿恒答非所问,但语气里的恳切无法作伪。
老掌柜沉默地看了他许久,最终,什么也没问,转身包好了几副药,还塞给他几个干饼。
在阿恒离开时,老掌柜在他身后低声说:“快走吧,年轻人,这东西……会吃人。”
阿恒拿着药,回到了破庙。
他招呼着几个孩子用庙里的香炉烧开了雨水,自己抢先着喝了一大口混着香灰的伤寒药,怕是药不灵,又怕是自己病重。
做完这些他便昏昏沉沉的睡去次日“大哥,大哥醒醒!”
阿恒揉了揉胀痛的脑袋,抹了抹眼,和梦里的绣娘道了个别。
阿恒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用嘴撕了两张干饼,“我吃一张,你们一起吃一张。
对了,叫我啥事啊?”
“阿弟醒了!
阿弟醒了!”
他救活了那个孩子。
当孩子们用混合着敬畏和感激的眼神望着他时,当他意识到这块代表权力的腰牌,竟然真的能换来“生机”时,某种东西在他心里悄然改变了。
他不再仅仅是想活下去,也不再想着把它换成金钱。
他开始思考,如何利用这块意外得来的腰牌,以及它背后代表的那个荒谬的“圣子”身份,去做点什么。
他不再是单纯地逃亡。
他第一次,为了守护眼前微小的生命,主动使用了这份“厄运”。
他从命运的囚徒,开始尝试着,撬动命运的枷锁。
而他知道,这条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