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王皓没敢耽误，吃过早饭就往矿上赶。
出门时，赵秀兰还在反复叮嘱：“记住了，一定要跟老李说清楚，咱们不是胡搅蛮缠，是该得的权益！
要是他不给准话，你就找李矿长，别怂！”
王皓嘴上应着，心里却没底，他知道老李为人，但矿上的规定摆在那儿，想争取点权益，恐怕没那么容易。
劳资科的门虚掩着，王皓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老李熟悉的声音：“进。”
推开门，老李正对着一摞文件皱着眉，见是王皓，愣了一下，随即起身给他搬了把椅子：“王哥，你咋来了？
是有啥事儿吗？”
王皓坐在椅子上，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老李，我昨天签的那内退协议，想跟你商量商量，看待遇方面能不能再调整调整。”
老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王皓面前：“王哥，你看，这是矿上刚下来的内退政策细则，上面写得明明白白，所有内退人员统一按基本工资七成发放，没有安置费，也没有特殊待遇，不管是老党员还是老职工，都一视同仁。”
“可我不一样啊，” 王皓急了，往前凑了凑，“我在井下干了十年艰苦工种，又是党支部书记，为矿上干了二十多年，上次透水事故我还立了功，就不能特殊照顾一下吗？”
“王哥，我知道你为矿上付出得多，可规定就是规定，我也没办法。”
老李的语气带着无奈，“昨天矿领导开会还强调，谁要是敢搞特殊，谁就负责。
我这也是按规矩办事，要是给你开了特例，其他内退职工该有意见了，到时候大家都来闹，这工作我没法干。”
王皓看着老李严肃的表情，心里凉了半截。
他还想再争取：“那工资能不能提到八成？
我家里情况你也知道，儿子要交学费，老伴儿要吃药，七成工资实在不够用啊。”
“王哥，不是我不帮你，是真没这个权限。”
老李摇了摇头，“我昨天跟矿领导请示过，想给你争取点补助，领导说矿上现在连正常开支都困难，实在拿不出钱。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见李矿长，他也是这个意思。”
王皓看着老李公事公办的样子，心里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他想起赵秀兰的叮嘱，想起家里的困境，又想起自己为矿上付出的一切，眼眶不由得红了：“老李，咱们共事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求过你啥。
这次我不是要搞特殊，就是想让家里日子好过点，难道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王哥，我理解你的难处，可我真的没办法。”
老李的语气依旧强硬，“要是我有这个权力，肯定帮你。
但现在，我只能按规定办事，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去上级部门反映，我绝不拦着。”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王皓透心凉。
他看着老李，突然觉得陌生，曾经那个跟他一起下井、一起吃苦的兄弟，如今却拿着规定当挡箭牌，一点情面都不讲。
王皓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行，我知道了，是我不该来麻烦你。”
老李也站了起来，想拉住他：“王哥，你别生气，我也是身不由己……别叫我王哥，我担不起。”
王皓甩开他的手，声音带着怒气，“我为矿上拼命的时候，你还在学徒，现在你坐在劳资科，就忘了当初是谁带你下的井，是谁帮你解决的困难了？
行，既然你公事公办，那咱们以后也别来往了！”
说完，王皓转身就走，没再看老李一眼。
走出劳资科，楼道里来来往往的职工都好奇地看着他，他却没心思理会，只觉得心里又委屈又愤怒。
他想起赵秀兰的期望，想起自己的无奈，脚步不由得加快，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心寒的地方。
走到矿区门口，王皓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那栋熟悉的办公楼，心里五味杂陈。
他为矿上奉献了二十多年的青春，到头来却连一点基本的保障都争取不到，这让他怎么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怎样，规定摆在那儿，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王皓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转身往家走。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赵秀兰说，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但他知道，不管有多难，他都得撑下去，为了这个家，也为了自己那不甘平凡的二十多年矿山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