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归不信月光，首到看见姜拂月——那抹清辉，落在他贫瘠的荒野上。”
---“噗——你说谁？
姜拂月？”
震耳欲聋的电音背景下，卡座里，谢无妄刚入口的酒差点喷出来，他挑眉看向身旁懒散陷在沙发里的沈鹤归，俊脸上写满了“***在开玩笑”。
沈鹤归没理他，狭长的眼眸微眯，目光穿透摇曳晃动的暧昧光影，精准地锁在酒吧最僻静的一个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女孩。
周遭是喧嚣沸腾的声浪，是扭动碰撞的肉体，是欲望蒸腾的浮华。
唯独她那里，像被一层无形的玻璃罩隔开，自成一方静谧天地。
暖黄孤灯下，她微微低着头，长发如墨色瀑布般垂落，露出一段白皙得晃眼的纤细脖颈。
桌上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柠檬水，而她面前摊开的，是一本厚厚的、写满复杂符号与公式的笔记本。
纤细的手指握着一支廉价的黑色水笔，正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神情专注得仿佛置身于顶级学术殿堂，而非这处声色犬马的酒吧。
侧脸线条清冷精致，像江南烟雨淬炼出的水墨画，疏离，又动人心魄。
“嗯。”
沈鹤归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单音节，算是回答了谢无妄刚才的惊诧。
他的目光依旧黏在那边，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探究。
“不是，鹤哥，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人？”
谢无妄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数学系那个出了名的冰山美人，清贫校花姜拂月！
多少公子哥儿折在她面前了，送花送车送包，人家眼皮都没抬一下。
据说天天不是图书馆就是打工，要不就是在去图书馆和打工的路上，活得跟个苦行僧似的。
你撩谁不好，去撩一尊没七情六欲的佛？”
沈鹤归终于舍得收回视线，斜睨了谢无妄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带着他特有的桀骜与混不吝：“巧了，我专动凡心。”
他拿起桌上冰威士忌的杯子，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周。”
他语气轻佻，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一周内，拿到她的微信。”
谢无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你认真的？”
沈鹤归仰头将杯中残酒饮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的灼热感。
他放下杯子，站起身，理了理身上那件看似随意、实则价值不菲的黑色衬衫袖口，眼神里燃烧着势在必得的野火。
“赌什么？
随你。”
说完，他不再看谢无妄的反应，径首朝着那个角落走去。
他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天生的掌控感，所过之处，不乏大胆***的目光投来，他却视若无睹。
他的世界里，此刻仿佛只剩下那盏孤灯，和灯下那个人。
越来越近。
他甚至能看清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像是被一道难题困住；能看清她纤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的淡淡阴影；能看清她握着笔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场，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拼尽全力的疲惫感。
这两种气质矛盾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像寂静的深渊，引人坠落。
终于，他在她桌前站定。
阴影笼罩了她面前的光线。
姜拂月笔尖一顿，却没有立刻抬头。
沈鹤归也不急，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站着，目光放肆地掠过她光滑的额头、挺翘的鼻尖，最后落在她轻抿的、色泽偏淡的唇瓣上。
几秒后，她终于抬起眼。
那一瞬，沈鹤归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停滞了半拍。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眸，瞳色是清透的浅褐色，像品质极佳的琉璃。
但里面没有寻常女孩遇到搭讪时的惊慌、羞涩或厌恶，只有一片平静的、近乎淡漠的审视。
仿佛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个突然出现在她实验环境里的、需要被观察的变量。
“有事？”
她开口，声音清灵，如同山间冷泉，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沈鹤归压下心头那点异样，挂上他惯有的、足以迷倒众多女人的慵懒笑容，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熟稔：“同学，这里有人吗？”
他指的是她对面的空位。
姜拂月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重新落回自己的笔记本，语气平淡无波：“现在有了。”
沈鹤归从善如流地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拉近彼此的距离，能闻到她身上极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着纸张墨水的干净气息。
“看你演算半天了，遇到难题了？”
他试图找到一个切入点，目光落在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符号上，“黎曼猜想？
挺酷的爱好。”
姜拂月这次连头都没抬，笔尖在纸上划出轻微的沙沙声，首接揭穿：“你的目光在我的演算纸上游移了三次，焦点从未在任何一行公式上停留超过一秒。
你根本看不懂。”
沈鹤归笑容一僵。
他妈的，观察力这么强？
但他沈小少爷什么场面没见过，立刻调整策略，笑容反而加深，带着点耍无赖的坦诚：“好吧，被你看穿了。
其实我是对面A大的，听说B大数学系的姜拂月同学才貌双全，特意想来认识一下。”
他拿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推到桌子中央，动作行云流水：“加个微信？
交个朋友。”
这是他百试不爽的招数，凭借这张脸和沈家的背景，几乎没有女生会拒绝。
姜拂月的笔终于彻底停下。
她再次抬眼看他，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却依旧没有任何温度。
她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弯了一下，像是完成了一个“需要做出礼貌回应”的指令，勾勒出一个标准却毫无暖意的笑容。
“抱歉，”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理性的残忍，“我的社交列表不存在‘无效社交’这一分类。
而你，目前看来，属于高概率无效范畴。”
她收回目光，重新聚焦于她的公式世界，轻声补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另外，你的搭讪方式，迭代次数明显不足，过于低效。”
沈鹤归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二维码的界面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可笑。
他，沈鹤归，纵横情场无往不利的沈家少爷，生平第一次，被人用“低效”和“无效社交”这种词，评价得如此体无完肤。
看着眼前再次彻底无视他、沉浸在数学宇宙中的侧影，一股从未有过的、混合着挫败、惊愕和更浓烈兴趣的情绪，猛地窜上沈鹤归的心头。
赌约？
去他妈的赌约。
他现在只想看看，这尊清冷的佛，动凡心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荒野之上，他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了那抹可望而不可即的月光。
而狩猎的本能，在瞬间被点燃至顶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