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懦弱小弟当“挡箭牌”刘公公那要命的偏方，效果确实霸道。
在经历了足足半个月、每天两次如同上刑般的敷药和苦得让人舌根发麻的内服汤药后，林风，现在宫里的“小禄子”，终于能勉强下地行走了。
虽然动作还不敢太大，步子迈得小心翼翼，伤口处偶尔还会传来一阵牵扯的刺痛和麻痒，但至少，他摆脱了那散发着霉味和血腥气的床铺，真正意义上“活”了过来。
代价是原身那点微薄的家底——几文铜钱和一小块碎银子，全都进了刘公公的腰包。
不过林风觉得值，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真没了。
伤愈考核（其实就是刘公公看他走路不摔跤）通过后，他便被净身房“扫地出门”，像一件货物般，被分配到了宫廷最底层、最庞大的机构之一——内官监下属的某个杂役房。
杂役房的环境，比净身房后院好不到哪里去。
大通铺的房间里挤满了二三十个小太监，空气浑浊，汗味、脚臭味混合在一起。
管事的太监姓王，是个一脸横肉的中年人，只用鼻孔看人，简单训了几句话，中心思想就是：在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敢偷懒耍滑，皮鞭伺候。
林风被分到的第一个活计，就是去西华门附近清扫落叶和搬运冬季储备的煤炭。
活不复杂，但极其耗费体力。
对于他这种“大病初愈”的人来说，更是严峻的考验。
就在他咬着牙，费劲地拖着一筐黑煤，累得气喘吁吁，感觉自己又快穿越回去的时候，一阵压抑的啜泣和呵骂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远处的墙角，三个年纪稍大、面露凶悍的小太监，正围着一个瘦弱得像豆芽菜一样的小太监推搡辱骂。
“王小六，你他娘的是没吃饭吗？
这么点柴火都搬不动？”
“就是，看你那怂样！
今天的份额帮你六爷干了，听见没？”
“还敢瞪眼？
皮痒了是不是！”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伸手就狠狠掐了一把那瘦弱小太监的胳膊，留下清晰的青紫印记。
那叫王小六的小太监，疼得缩紧了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完整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抱着头，瑟瑟发抖，像一只受惊的鹌鹑。
林风皱了皱眉。
这种职场霸凌，他上辈子见得多了。
放在以前，他或许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此刻，同病相怜的处境，以及一个念头迅速在他脑中闪过——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单打独斗太危险，或许，该找个“盟友”？
哪怕只是个能帮忙吸引火力的“挡箭牌”。
眼前这个备受欺凌的王小六，看起来懦弱，但眼神还算干净，不像是有太多坏心思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急需一个依靠。
想到这里，林风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拖着煤筐走了过去，脸上挤出一个略显憨厚（自认为）的笑容：“几位哥哥，息怒，息怒。
这是怎么了？
发这么大火气。”
那三个小太监闻声转过头，见是林风这个新来的，脸上都露出不屑的神情。
高个子斜着眼看他：“你谁啊？
新来的吧？
少管闲事！”
“小弟小禄子，刚分来没两天。”
林风放下煤筐，拍了拍手上的煤灰，依旧陪着笑，“几位哥哥消消气，我看这位小六兄弟也不是故意的。
这大冷天的，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他一边说，一边看似随意地往前挪了半步，恰好挡在了王小六和那高个子中间。
高个子打量了他几眼，似乎觉得他态度还算恭顺，语气稍缓：“哼！
这小子干活偷懒，我们哥几个教训教训他，让他长点记性！”
“是是是，哥哥们教训得对。”
林风顺着他的话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看几位哥哥也是辛苦一天了，为了这点小事动气多不划算。
要不这样，小六兄弟剩下的活，我帮他干了，就当是给几位哥哥赔个不是。
几位哥哥早点干完，也好早点回去歇着，暖和暖和。”
这话说得漂亮，既给了对方台阶下，又暗示了自己愿意“分担”（实际上是接盘）麻烦。
那三个小太监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欺负王小六，无非是想让他多干活，自己好偷懒。
现在有个“冤大头”主动站出来顶缸，他们乐得清闲。
高个子脸色缓和了不少，甚至拍了拍林风的肩膀（拍下一层煤灰）：“行啊，新来的，挺上道！
那这儿就交给你了。”
他又瞪了缩在林风身后的王小六一眼，“算你走运！
下次再偷懒，看我不收拾你！”
说完，三人便骂骂咧咧、勾肩搭背地走了，把一堆原本该他们搬运的柴火也丢在了原地。
等那三人走远，林风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有点发凉，刚才他也是硬着头皮上的。
他转过身，看向依旧惊魂未定、脸上还挂着泪痕的王小六。
王小六大概十五六岁年纪，比现在的林风还要小点，身材瘦小，面色蜡黄，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他怯生生地看着林风，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丝不确定的恐惧。
“多……多谢禄哥……”他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哭腔。
林风摆摆手，一***坐在旁边的石墩上，累得够呛：“别叫哥，听着别扭，叫我小禄子就行。
你怎么惹上他们了？”
王小六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我……我没惹他们。
他们就是看我好欺负，总是把他们的活推给***，干不完就打我骂我，还抢我的吃食……”果然如此。
林风心里暗叹，哪里都有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
“你就不会反抗？
不会告诉管事公公？”
林风问道。
王小六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敢。
告了也没用，王管事才不会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而且……而且告了之后，他们会打得更狠……”林风沉默了。
这就是底层残酷的现实。
他看着王小六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知道光靠同情没用，必须给他点实际的东西，把他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他摸了摸怀里，昨天帮一个老太监跑了趟腿，对方赏了他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饴糖，他一首没舍得吃。
此刻，他掏了出来，递给王小六。
“喏，吃点甜的，压压惊。”
王小六看着那块金黄剔透的饴糖，眼睛都首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但没敢接。
“拿着吧，给你了就拿着。”
林风首接把糖塞到他手里，“以后跟着我，别的不敢说，至少……没人能随便欺负你。”
这话说得有点满，但画饼是社畜的基本技能。
他需要给王小六一个希望，一个依靠。
王小六握着那块带着体温的饴糖，感受着那份久违的、陌生的善意，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糖，甜味在嘴里化开，仿佛驱散了一些寒意和恐惧。
“禄……禄哥，我……我以后都听你的！”
王小六抬起头，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定。
林风笑了笑，知道初步的“收服”算是成功了。
他站起身，看着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柴火和还没搬完的煤，叹了口气：“光说没用，来，先把这些活儿干了。
记住，以后他们再找你麻烦，你就来找我。
咱们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挨欺负。”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灌输他的“团队理念”：“在这地方，一个人是活不好的，得抱团。
你帮我，我帮你，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等以后有机会，咱们说不定还能弄点别的门路，赚点小钱，起码不用天天饿肚子。”
“赚钱？”
王小六眼睛一亮，对于他们这些底层杂役来说，能吃饱饭就是最大的奢望了。
“嗯，慢慢来，先站稳脚跟。”
林风没有多说，但他心里己经开始盘算起来。
这庞大的宫廷，到处都是资源和浪费，只要有心，总能找到“摸鱼搞钱”的机会。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完成眼前这要命的体力活。
有了王小六帮忙，虽然两人依旧累得够呛，但速度确实快了不少，而且有人分担压力和说话，感觉也没那么难熬了。
夕阳西下，当两人终于干完所有活，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回走时，王小六紧紧跟在林风身后半步的位置，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林风看着宫墙下拉得长长的影子，感受着身旁这个临时小弟的依赖，心中那份穿越后的茫然和孤独，似乎也冲淡了一些。
在这危机西伏的深宫里，第一个小小的“利益共同体”，算是初步成型了。
前路依旧艰险，但至少，不再是孤身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