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关门!
"陈浩的声音带着破风箱般的喘息,踉跄着撞进房间时,后颈处三道平行的血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目,"他们追着我从轻工学院后巷过来,带了钢管..."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血水混着唾沫滴在磨旧的地板革上,形成暗红的斑点。
林杨猛地合上房门,反锁的瞬间听见楼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他扯下毛巾按在陈浩额头上,才发现少年的校服裤腿全是泥渍,膝盖处布料裂开,渗着血的伤口里还嵌着碎玻璃渣。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按住陈浩肩膀的手能感觉到对方在发抖,"是不是周强那伙人?
"陈浩咬着牙摇头,血水顺着毛巾边缘滴在领口:"今晚放学...我看见苏瑶被两个戴墨镜的男人往面包车上拽。
"他抓住林杨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肤,"我冲过去喊救命,结果他们就掏出了刀...苏瑶手机掉在地上,我捡的时候听见他们说赵哥要见这妞..."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瓶碎裂的声响,楼下的路灯"滋啦"闪烁两下,陷入黑暗。
林杨的后背撞上冰凉的墙壁,赵哥这个名字像根淬毒的针,扎进他记忆里最混沌的角落。
半个月前在录像厅,他亲眼看见这个穿鳄鱼牌衬衫的中年男人用烟灰缸砸烂抢地盘混混的鼻梁,现在那伙人正抓着他的女朋友?
"砰!
"铁门被什么重物撞得震颤,门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陈浩抓起地上的砖头就要冲过去,被林杨一把拽进衣柜。
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樟脑丸的气味,透过衣柜门缝,能看见门把手在暴力撞击下渐渐变形,门缝里漏进的手电筒光斑在墙上划出诡异的弧线。
"林杨!
你他娘的给老子开门!
"熟悉的公鸭嗓让林杨后颈发紧,是周强的得力手下"瘦猴"。
手电筒光斑扫过窗台时,他突然想起藏在吊顶夹层的弹簧刀——那是父亲留下的,刀柄上还刻着模糊的"忍"字。
但此刻他只能屏住呼吸,听着混混们用钢管撬门的声响,陈浩的血正顺着裤脚滴在他的运动鞋上,温热的触感像条小蛇,顺着脚踝爬进心里。
当门锁终于不堪重负的瞬间,衣柜顶的铁皮盒突然掉落,"咣当"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光斑立刻聚焦在衣柜上,林杨听见瘦猴骂骂咧咧的脚步声靠近,手指抠进陈浩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骨头。
就在柜门即将被拽开的刹那,楼下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带着破音器特有的轰鸣。
"操!
条子来了!
"有人慌慌张张地喊。
撬门的动作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杂乱的下楼脚步声。
林杨数着心跳等了三分钟,才敢推开柜门。
陈浩己经疼得昏过去,额头上的毛巾全被血浸透,像块褪色的红布。
他扯下床单撕成条,简单包扎好伤口,忽然听见窗外传来警笛声,蓝白色的光在窗帘上一闪而过。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苏瑶的号码。
林杨按下接听键的瞬间,听见女友带着哭腔的声音:"阿杨,他们...他们说要带你去见赵哥,说你上周在录像厅看见的事..."话没说完就被切断,忙音像根细针扎在耳膜上。
他盯着墙上父亲的遗照,照片里男人穿着海魂衫,笑得阳光灿烂,怎么也想不到会在码头仓库被高利贷打断三根肋骨。
陈浩在昏迷中呓语:"面包车上有...有青龙帮的纹身..."林杨摸向窗台的弹簧刀,刀柄上的"忍"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突然想起上周在游戏厅,赵哥的手下曾拍着他肩膀说"小子有种,以后跟哥混",当时他厌恶地甩开那只手,现在却不得不握紧这把染血的刀。
窗外的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夜班火车的汽笛声。
林杨把陈浩背到床上,用校服盖住他的伤口,口袋里的弹簧刀硌着大腿,像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当他套上牛仔外套,指尖触到内袋里那张皱巴巴的成绩单——数学92分,物理87分,这是他上周刚拿到的月考成绩,苏瑶说等他考上大学,就去海边看日出。
铁门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发出"咔嗒"声响。
林杨最后看了眼房间,台灯还亮着,练习册上的解析几何题停在辅助线画到一半的位置。
他伸手按灭台灯,黑暗中,弹簧刀的冷光一闪而过,像颗坠落的流星,划过这个注定不平静的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