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零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
我和胖子王烈阳坐在北上的绿皮火车里，窗外的景色从灰蒙蒙的城市逐渐变成了荒凉的黄土高原。
车厢里挤满了和我们一样的知青，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对未知命运的忐忑。
"老胡，你说这岗岗营子是个啥地方？
"胖子啃着干硬的玉米饼，含糊不清地问道。
我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这是祖父留给我的唯一遗产。
"听说是内蒙古边境的一个小村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火车在第三天傍晚到达了终点站。
我和胖子背着简单的行李，跟着其他知青下了车。
站台上己经等着几个穿着羊皮袄的当地人，手里举着写有公社名称的木牌。
"岗岗营子的跟我走！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喊道。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跟着老汉上了一辆破旧的拖拉机。
车斗里堆满了化肥袋子，我们只能蜷缩在角落里。
拖拉机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整整一夜，等我们到达岗岗营子时，天边己经泛起了鱼肚白。
村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小，二十几户土坯房散落在山脚下，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原始森林。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牲畜粪便混合的气味。
"我是生产队长老支书，"老汉指着两间低矮的土房说，"你们暂时住这儿，明天开始跟着社员们上工。
"胖子一进屋就瘫在了土炕上："我的亲娘哎，这炕硬得能硌死个人！
"我打量着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屋子，土墙上糊着发黄的报纸，角落里堆着柴火。
窗户是用纸糊的，风一吹就哗啦作响。
"总比睡大街强。
"我从行李里掏出几本书放在炕桌上，其中就有那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
胖子凑过来："又看你那本神神叨叨的书？
老胡，不是我说你，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封建迷信？
"我笑了笑没说话。
这本书是祖父临终前偷偷塞给我的，他说我们胡家祖上是摸金校尉，这本书里记载的都是寻龙点穴的真本事。
虽然我不全信，但在那个焚书坑儒的年代，这书成了我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被尖锐的哨声惊醒。
老支书带着我们认识了村里的社员，分配了工作——我和胖子跟着猎户老羊皮进山砍柴。
老羊皮是个六十多岁的鄂伦春族老人，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
他带着我们走进村后的林子，教我们辨认哪些树能砍，哪些要留着。
"后生，"老羊皮用生硬的汉语说，"在这山里，要听老辈人的话。
喇嘛沟不能去，牛心山不能上，记住了？
""为啥啊？
"胖子一边砍柴一边问。
老羊皮神秘地摇摇头："有东西。
"中午休息时，我们认识了老羊皮的孙女燕子。
她十七八岁年纪，扎着两条粗辫子，眼睛亮得像山里的泉水。
她给我们带来了玉米饼和咸菜，还有一壶自家酿的马奶酒。
"爷爷说你们城里来的知青啥都不会，"燕子笑着说，"让我多照顾着点。
"胖子立刻来了精神："燕子妹妹，你这话说的，我王烈阳在城里可是出了名的能干！
"燕子捂着嘴笑："那你会打猎吗？
会采蘑菇吗？
会分辨哪些果子能吃吗？
"胖子顿时蔫了。
我赶紧打圆场："我们确实不懂这些，以后还要多请教。
"就这样，我和胖子开始了在岗岗营子的生活。
白天跟着社员们干活，晚上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听胖子抱怨。
渐渐地，我们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也跟燕子一家熟络起来。
## 第二章：马蜂窝的秘密一个月后的傍晚，我和胖子正在河边洗衣服，燕子急匆匆地跑来。
"胡大哥，王大哥，快去看看我爷爷！
"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们跟着燕子跑到她家，发现老羊皮躺在床上，脸色发青，呼吸急促。
燕子说爷爷被毒蛇咬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去公社拿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得先把毒吸出来！
"我卷起袖子，却被燕子拦住。
"不行，这蛇毒太厉害，吸的人也会中毒。
"燕子咬着嘴唇，"除非...除非能找到蜂王浆..."胖子一脸茫然："蜂王浆？
那是什么？
""是马蜂窝里最珍贵的部分，"我解释道，"据说能解百毒。
燕子，附近哪里有马蜂窝？
"燕子犹豫了一下："喇嘛沟深处有一个巨大的马蜂窝，但那里太危险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胖子一拍大腿，"老胡，咱们走一趟！
"我点点头，让燕子先照顾老羊皮，我们回去准备工具。
我从行李里翻出祖父留下的火折子和一把小刀，胖子则找来了两件厚棉袄和麻袋。
"你真信那蜂王浆能解毒？
"路上胖子问我。
"《本草纲目》里记载过，"我说，"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夜色渐浓，我们举着火把走进了喇嘛沟。
林子越来越密，夜枭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走了约莫一个小时，燕子指向前方："就在那棵老松树上。
"借着火光，我们看到一个足有磨盘大小的马蜂窝悬挂在树枝上，黑压压的马蜂即使在夜晚也隐约可见。
"我的乖乖..."胖子倒吸一口凉气，"这马蜂得有多大？
"燕子小声说："听爷爷说，这是山神养的蜂，平时没人敢碰。
"我观察了一下地形，发现蜂窝下方有一条小溪。
"胖子，你记得小时候咱们捅马蜂窝的法子吗？
"胖子眼睛一亮："火攻加潜水！
"我们迅速制定了计划：用火把驱散马蜂，捅下蜂窝后立刻跳进溪水里躲避。
燕子负责在远处接应。
"准备好了吗？
"我举着火把问。
胖子紧了紧头上的麻袋："干他娘的！
"我点燃了事先准备好的草把，扔向蜂窝。
顿时，成千上万的马蜂被激怒，黑云般向我们扑来。
胖子趁机用长杆猛捅蜂窝，巨大的蜂巢应声而落。
"跳！
"我大喊一声，和胖子一起扑进了冰冷的溪水中。
我们在水下憋了足足一分钟才敢露头。
马蜂群还在空中盘旋，但己经找不到目标了。
我们顺着溪流漂出一段距离，才爬上岸与燕子汇合。
"拿到了！
"胖子从麻袋里掏出几块蜂巢，金黄色的蜂王浆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我们顾不上浑身湿透，急匆匆往回赶。
路上，我的脚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响声。
"等等。
"我弯腰捡起一块碎片，借着月光仔细端详。
胖子凑过来："啥玩意儿？
""像是...青花瓷？
"我惊讶地发现这块瓷片上有着精美的蓝色花纹。
燕子看了一眼："这是老物件了，山里偶尔能捡到。
爷爷说可能是以前打仗时留下的。
"我心中一动，想起了祖父书中关于古墓的记载。
这种质量的青花瓷，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东西。
但眼下救老羊皮要紧，我把瓷片揣进兜里，继续赶路。
回到燕子家，我们按照她的指导取出蜂王浆，敷在老羊皮的伤口上。
没过多久，老羊皮的呼吸果然平稳了许多。
"太谢谢你们了..."燕子红着眼圈说。
胖子摆摆手："客气啥，咱们是革命战友嘛！
"老羊皮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我们浑身湿透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墙角的柜子。
燕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是一把老式的猎枪和几发子弹。
"爷爷说...送给你们..."燕子翻译道。
我接过猎枪，这是一把老旧的莫辛-纳甘步枪，但保养得很好。
"这太贵重了..."老羊皮摇摇头，用鄂伦春语说了几句。
燕子翻译道："爷爷说，你们是好孩子，山里危险，需要防身。
"那晚回到住处，我掏出那块瓷片仔细研究。
胖子凑过来："老胡，你该不会觉得这山里有什么古墓吧？
"我翻开《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说的九龙罩玉莲格局，像不像牛心山的地形？
"胖子挠挠头："你该不会真信这书上的鬼话吧？
""我也不确定..."我望着窗外的月光，"但你知道我祖父是干什么的吗？
""不是说地主老财吗？
"我压低声音："他是摸金校尉。
"胖子瞪大了眼睛："啥？
就是那种...盗墓的？
"我点点头："这本书里记载的都是寻龙点穴的真本事。
如果牛心山真有古墓，那块青花瓷可能就是线索。
"胖子兴奋地搓着手："那咱们...""先别声张，"我打断他，"明天我去找燕子打听打听牛心山的事。
"窗外，一轮满月悬在牛心山上空，给山峰镀上了一层神秘的银光。
我不知道的是，这次偶然的发现，将彻底改变我们在岗岗营子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