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从不看我说书

第一章春光茶楼的二楼雅间里，我正在为几位客人说《西厢记》。台下坐着的都是常客，

听得入神。唯独角落里那个人，让我总是分心。"张生见了莺莺，

魂不守舍......"我说着说着，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角落。沈时川坐在那里，

手里端着茶杯，眼睛却看着窗外。他是春光茶楼的少东家。父亲早逝，

他十八岁就撑起了这家百年老店。今年二十五，还没成亲。茶楼里的丫鬟们私下里议论，

说他眼光太高。可我知道不是。他只是还没遇到对的人。"姑娘，怎么停了？

"台下有人催促。我回过神，继续说书。

"却说张生夜探西厢......"手中的扇子轻摇，我努力让自己专心。

可余光总是忍不住瞟向他。沈时川依然没有看我。他从来不看我说书。每天下午准时出现，

坐在那个角落，喝茶看风景。从不点评，从不鼓掌。仿佛我只是茶楼里的背景声。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说书结束。客人们陆续离开，沈时川也起身走了。我收拾好东西，

下楼去结账。掌柜的笑眯眯地递给我一个荷包。"小姐，您今天说得特别好。""谢谢。

"我接过银两，心里却想着刚才的事。为什么他从不听我说书？是觉得我说得不好吗？

还是单纯对说书不感兴趣？走出茶楼，春日的暖阳洒在脸上。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我却觉得有些失落。在春光茶楼说书已经三个月了。每天都能见到沈时川，

可他连正眼都没看过我一次。也许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说书人罢了。回到家中，

母亲正在院子里晒衣服。"回来了？今天收入如何？""还不错。"我把荷包交给她。"娘，

我想问您一件事。""什么事？""如果一个人总是对您视而不见，说明什么？

"母亲停下手中的活计，看了我一眼。"要么是没把你当回事，要么是太把你当回事。

""什么意思？""不把你当回事的人，自然不会看你。可太把你当回事的人，也不敢看你。

"母亲的话让我心中一动。难道沈时川是后者？可这怎么可能呢？我一个说书的，

他一个茶楼少东家。我们之间隔着天堑。"别想太多了，早点休息吧。

"母亲拍了拍我的肩膀。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却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床前。

我想起今天下午，沈时川坐在雅间里的样子。他穿一身月白色长袍，侧脸轮廓分明。

偶尔端起茶杯的动作，优雅得像画中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注意我呢？也许母亲说错了。

他就是单纯的没把我当回事吧。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些难过。明天还要去茶楼说书，

还要见到他。可他依然会坐在那个角落，依然不会看我。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我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可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他的身影。第二章第二天下午，

我照常到春光茶楼说书。今天要说的是《牡丹亭》。刚上楼，

就看见沈时川已经坐在老位置了。我心跳快了几拍，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今日为诸位说一段《牡丹亭》......"我打开折扇，开始说书。

"却说杜丽娘游园惊梦......"说到精彩处，台下叫好声连连。我忍不住看向角落，

沈时川依然在看窗外。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这位姑娘说得不对。"所有人都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个年轻公子，穿得很是华贵。

"哪里不对？"有客人问道。"杜丽娘游园那段，原文应该是'良辰美景奈何天'，

不是'良辰美景正当时'。"年轻公子得意地说道。我脸上一热，确实记错了。

"这位公子说得对，是我记岔了。"我诚恳地承认错误。"既然记不住，

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年轻公子冷笑道。"说书的水平就这样，

春光茶楼的招牌都让你砸了。"我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台下的客人们窃窃私语，有人开始起身离开。就在我不知所措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我觉得说得很好。"所有人都愣住了。沈时川站了起来，第一次看向我这边。

"《牡丹亭》版本众多，不同版本用词也有差异。这位姑娘说的'良辰美景正当时'，

出自明代刻本。"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至于水平如何，

在座各位心中自有判断。如果觉得不好，大可以离开。"年轻公子脸色变了变，

显然没想到会有人为我说话。"原来沈公子也懂戏文。""略懂。"沈时川淡淡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多言了。"年轻公子灰溜溜地走了。其他客人见状，也都重新坐好。

我看向沈时川，他已经重新坐下，又开始看窗外了。仿佛刚才为我解围的人不是他。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书。这一次，我格外用心。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每一个表情都恰到好处。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让他听到我最好的表现。说书结束后，

客人们都很满意。有人还专门过来夸奖。"今天这段《牡丹亭》说得真好。

""姑娘功底深厚，以后还要常来听。"我一一道谢，心里却想着沈时川。等客人们都走了，

我收拾好东西下楼。沈时川已经不在雅间里了。我有些失落，原本想当面谢谢他的。

走到楼下，掌柜的叫住了我。"小姐，少东家交代了，以后您说书的酬劳加一倍。

""为什么？"我很惊讶。"少东家说您是我们春光茶楼见过最好的说书先生。

"掌柜的笑着说道。我心中一暖，原来他一直在听。不只是听，还听得很仔细。

连我记错的地方都知道。母亲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太把你当回事的人，也不敢看你。

难道真的是这样吗？走出茶楼，我回头看了一眼。二楼雅间的窗户开着，春风吹动着窗帘。

也许明天，我能鼓起勇气和他说句话。哪怕只是一句谢谢也好。第三章连着几天，

我都想找机会和沈时川说话。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总是那么淡然，

仿佛生人勿近。这天说书结束后，我照常收拾东西。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争吵声。"什么意思？

我们在这里喝了这么多年茶，你现在要赶我们走？""几位客官，不是赶您走，

是我们茶楼要重新装修。""装修个屁！不就是嫌我们穷，想把位置留给有钱人吗？

"我走到楼梯口往下看，几个衣着朴素的老头正和掌柜的理论。他们是茶楼的老客人了，

每天都来喝最便宜的粗茶。虽然消费不高，但人很和善。我经常看到他们认真听我说书，

有时还会点头称赞。"真的要装修，您看，图纸都画好了。"掌柜的拿出一张纸，

上面画着茶楼的设计图。确实和现在的布局很不一样。更加精致华丽，

一看就是要往高档路线走。"装修完了我们还能来吗？

""这个......"掌柜的有些为难。显然，新的茶楼不欢迎他们这样的客人。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春光茶楼虽然不大，但胜在包容。什么样的客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归属感。

如果真的要改成高档茶楼，那还是原来的春光茶楼吗？"让他们留下。

"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沈时川走下楼梯，面色平静。"少东家，

可是您说要装修的......""装修可以，但老客人不能赶走。

"沈时川的语气不容商量。"茶楼是做生意的地方，但也是邻里乡亲聚集的地方。

如果连这点人情都没有，还开什么茶楼？"几个老头激动地点头。"还是少东家明事理！

""我们就知道您不会忘记老朋友的。"沈时川朝他们点点头，

然后对掌柜的说："重新设计装修方案，要保证所有客人都能找到适合的位置。""是，

少东家。"掌柜的连忙点头。我站在楼梯上，看着这一幕，心中暖暖的。

原来沈时川不只是个生意人，更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这时，他忽然抬头看向我。四目相对，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淡淡地移开视线。"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茶楼。我急忙跑下楼，想要追上去。可等我跑到门口，

街上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小姐，您找少东家有事吗？"掌柜的在身后问道。"没事，

就是想道个谢。"我有些失落地说道。"道谢？您谢他什么？""他为我解过围。""哦，

那您明天再谢也不迟。少东家每天都会来的。"掌柜的笑着说道。是啊，明天他还会来。

每天下午准时出现在那个角落。可我什么时候才能鼓起勇气，走到他面前说句话呢？回到家，

我把今天的事告诉了母亲。"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人。"母亲评价道。

"只是不知道他对你是什么想法。""他对我能有什么想法？我们连话都没说过。

"我苦笑道。"话是没说过，可心意这种东西，不用说也能感受到。

"母亲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明天你就大大方方地去谢谢他。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我不敢。""怕什么？大不了被拒绝呗。可如果不试试，你永远不知道结果。

"母亲说得对。这样暗自猜测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不如直接一点，至少能有个结果。

想到这里，我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和沈时川说话。哪怕只是一句谢谢，也要说出口。

第四章第二天下午，我提前半个时辰到了茶楼。心里想着等沈时川来了，就去和他说话。

可等到说书时间，他还是没出现。我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勉强说完今天的段子，

我下楼询问掌柜的。"少东家今天没来吗？""来了，在后院处理账目呢。

"掌柜的指了指后面。"小姐有事找他？""嗯，想和他说几句话。""那您去后院找他吧，

穿过这个门就到了。"我深吸一口气，朝后院走去。春光茶楼的后院不大，种了几棵桂花树。

此时正值春季，虽然没有桂花，但绿叶茂盛，很是清幽。沈时川坐在石桌前，

面前摆着账本和算盘。他专心地计算着什么，眉头微微皱起。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

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光。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走过去。"沈公子。

"我轻声叫道。他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有事吗？

""我想谢谢您前几天为我解围。"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举手之劳，不用谢。

"他淡淡地说道，然后又低头看账本。显然是想结束这个话题。可我不想就这样结束对话。

"您真的觉得我说书说得还行吗？"我壮着胆子问道。他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我。

"为什么这么问？""因为您从来不看我说书，我以为您觉得不好听。""不是不好听。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太好听了。"我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太好听了，

所以不能看？"我不解地问道。沈时川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因为......"他欲言又止。"因为什么？"我追问道。"因为看了就会分心。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的心砰砰直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看我说书会分心？"分心？""嗯。"他点点头，神色有些不自然。

"听您说书本来就很享受，如果再看着您，就更加......难以专心了。

"我感觉脸上发烫。他这是在夸我吗？还是在暗示什么？"我可以理解为，

您是喜欢听我说书的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不只是喜欢听。"他看着我的眼睛，

认真地说道："我喜欢说书的人。"这句话像一道雷，劈得我头晕目眩。他说什么？

他喜欢我？"您......您说什么？"我结结巴巴地问道。沈时川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脸色变得很不自然。"我是说......我是说我喜欢说书这门艺术。"他急忙改口。

可我已经听清楚了。他刚才说的是"喜欢说书的人"，不是"喜欢说书"。虽然他想要掩饰，

但那一瞬间的真心话，我听得很清楚。"沈公子。"我鼓起全部的勇气。"我也喜欢您。

"院子里安静极了。只有微风吹过桂花树的声音。沈时川愣愣地看着我，

手中的笔掉在了桌上。"您......您说什么？""我说我也喜欢您。"我重复了一遍，

声音虽然不大，但很坚定。"从第一次见到您开始，我就喜欢您了。

"沈时川的脸上出现了我从未见过的表情。惊讶、欢喜、还有一丝不敢置信。

"可我只是个说书的。"我低下头。"您是茶楼的少东家，

我们......""身份有什么重要的？"他打断了我的话。"我在意的不是您的身份，

而是您这个人。"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我抬起头，

看到他眼中的真诚。"什么机会？""让我追求您的机会。"第五章从后院回到茶楼大厅，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沈时川要追求我。这句话在我脑海里反复回响。"小姐，

您怎么了？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掌柜的好奇地问道。"没什么，就是心情不错。

"我努力控制住脸上的笑意。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开心。沈时川喜欢我！他要追求我！

这是真的吗？不是在做梦吧？回到家，母亲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异常。"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是不是有好事？""娘，如果有人要追求我，您觉得怎么样？""看是什么人了。

如果是个好人，那当然好。"母亲放下手中的针线。"是那个茶楼的少东家吗？"我点点头，

脸上止不住地发热。"他人品如何？""很好。今天还为了老客人跟掌柜的争论，

不愿意赶走那些穷人。""听起来确实不错。"母亲笑了。"既然喜欢，就好好相处。

但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相信甜言蜜语。""我知道的，娘。"第二天下午，

我又去茶楼说书。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连声音都比平时更加清亮。

说的是《红楼梦》中黛玉葬花的段子。"花谢花飞花满天，

红消香断有谁怜......"台下听得很认真，不时有人点头称赞。我偷偷看向角落，

沈时川坐在老位置上。这一次，他没有看窗外。而是看着我。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差点忘词。

他的眼神很温柔，让我想起昨天在后院的对话。说书结束后，客人们陆续离开。

我收拾好东西，正准备下楼。"等等。"沈时川叫住了我。"怎么了？""今天说得很好。

"他走到我面前，认真地说道。"谢谢。"我有些不好意思。"您今天终于肯看我说书了。

""以前不是不肯看，是不敢看。"他笑了笑。"现在敢了？""现在有理由看了。

"他的话让我心跳加速。"什么理由？""欣赏我喜欢的人。"简简单单一句话，

却让我整个人都软了。他真的很会说话。"对了，明天是休息日，您有空吗？"他忽然问道。

"有空。""那我带您去个地方。""什么地方？""去了就知道了。"他故作神秘地说道。

第二天一早，沈时川就来接我了。他换了一身青色长袍，比平时看起来更加年轻。

"今天要去哪里？"我好奇地问道。"城外的桃花林。现在正是花开的季节。"桃花林？

听起来很浪漫。我们坐着马车出了城，一路上有说有笑。沈时川很健谈，什么都懂一些。

从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从天文地理到市井民生。和他聊天，时间过得特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