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婆婆之间的斗争

婆婆搬进新家的第一天，指着我的开放式厨房：“这玻璃擦得不透亮，得用鹿皮布。

”又掂了掂毛巾：“吸水不行，得换。”周淮把他妈行李拎进客房：“妈，

晓晓挑这些东西跑了大半个月。”李素娟哼了一声：“过日子，不能将就。

”我笑着把炖好的燕窝递过去：“妈说的对，我记下了。

”日子在婆婆对香薰太浓、地毯太浅、我加班太多的挑剔中过得飞快。直到那个周末，

林薇不请自来。她穿着运动裤T恤，素颜，进门就拍周淮肩膀：“哥们儿，乔迁大喜啊！

”然后熟门熟路打开冰箱拿饮料，搂着婆婆撒娇：“阿姨！这新房可比老房子气派多了，

您有福享啦！”又突然看着我：“嫂子别介意啊，我跟淮哥从小就这样，

他内衣尺码我都知道！”婆婆突然放下茶杯，把我拉到身边。“薇薇，周淮结婚了，得避嫌。

”“我儿媳妇什么样，我心里有数。”林薇第二次来，带了婆婆爱吃的桂花糕。“阿姨，

我记得您最爱吃这口，排了俩小时队呢！”她瞥见我插的花：“哎呀，这配色……嫂子，

要不要我教你？”婆婆拿起花瓶端详：“晓晓插的是意境，你那种太满，俗气。

”林薇第三次来，是晚上九点，说车坏了求帮忙。周淮要出门，婆婆按住他，

对我说：“晓晓，你去看看，女人心细。”我看着林薇僵住的脸，微笑点头：“好。

”李素娟搬进儿子儿媳位于市中心高档小区的新家那天，是个阳光好得过分的工作日。

一百四十平的四室两厅，宽敞明亮，装修是时下流行的极简风，浅灰与米白的基调，

点缀着楚晓晓精心挑选的莫兰迪色系软装。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

在地毯上投下清晰的光斑。“妈，这边是主卧，旁边这间给您准备的，朝南，带独立阳台。

”楚晓晓穿着得体的浅米色羊绒衫和真丝长裤，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引着婆婆参观。

李素娟微微颔首，脚步沉稳。她穿着剪裁优良的深紫色外套，头发挽得一丝不苟，

颈间一串润泽的珍珠项链，无声地彰显着退休中学教师的身份和品味。

她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客厅，最终定格在开放式厨房那片擦得能照出人影的玻璃隔断上。

“这玻璃，”她伸出带着翡翠戒指的手指，虚点了点，“看着亮，细看有水痕。擦这种玻璃，

不能用普通的玻璃水，得用鹿皮布，一遍过，不留印子。”楚晓晓笑容不变：“好的妈，

我记下了，回头就买。”李素娟又走到客卫，拿起洗手台上蓬松柔软的雪白毛巾，掂了掂，

摸了摸：“这毛巾，样子好看，吸水不行。以后得买那种埃及长绒棉的，厚实，吸水力强。

”周淮刚把他妈那两个沉甸甸的、不知道装了什么的行李箱吃力地挪进客房，听到这话，

擦着汗走过来，搂住楚晓晓的肩膀，笑着打圆场：“妈，您要求真高。这房子装修，

晓晓前前后后跑了小半年，光是挑这些家居用品就折腾了大半个月，腿都细了。

”李素娟瞥了儿子一眼，没什么表情：“过日子，不能光图样子好看，舒服、实用、经久，

才是根本。不能将就。”楚晓晓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她轻轻挣开周淮的手，走到料理台边，

端过一个精致的白瓷炖盅，揭开盖子，里面是炖得晶莹剔透的冰糖燕窝。“妈，

一路上辛苦了，先喝点燕窝润润，温度刚好。”她声音柔和，“您说的对，

以后家里这些事儿，还得您多提点。”李素娟接过炖盅，用小勺轻轻搅动，没再说话。

战争的号角，就在这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涌动的日常中，悄然吹响。

李素娟有着一套完整且不容置疑的生活哲学。客厅那块价值不菲的浅灰色羊绒地毯，

她嫌“颜色太浅不耐脏，走路还绊脚”；楚晓晓特意从国外背回来的小众香薰，

她直言“味道太冲，闻着头晕”；楚晓晓偶尔因为项目加班晚归，

饭桌上总能听到“钱是赚不完的，家总要顾”的叹息；就连楚晓晓周末睡个懒觉，

也能引来“年轻人阳气盛，睡多了反而没精神”的点评。周淮在其中扮演着最高法官的角色。

“妈，那地毯是晓晓找设计师朋友特意定的，现在流行这个款式，显得空间大。”“晓晓，

妈睡眠浅，香薰味道是有点浓，要不放书房？”“妈，晓晓加班是为了那个并购案，

成功了年终奖翻倍呢，您儿子也能跟着沾光。”“晓晓，妈起早惯了，

要不咱们周末也早点起，陪妈去公园逛逛？”他谁也不偏帮，就事论事，有理有据，

偶尔还能插科打诨，把一场即将燃起的战火消弭于无形。楚晓晓渐渐品出点味道，

婆婆并非刻意针对她，更像是一种对领地和新秩序的本能审视。她开始调整策略，

不再硬碰硬，偶尔还会在李素娟指出“问题”时，虚心请教“那妈您说该怎么办？

”满足一下老人家的指导欲。日子就在这种微妙的、带着点智慧交锋的平衡中，

不紧不慢地向前滑行。直到那个周六的下午，平衡被彻底打破。门铃响起时，

楚晓晓正和李素娟在客厅，一个用平板电脑看行业报告，

一个戴着老花镜研究新送来的拍卖行图录。周淮趿拉着拖鞋去开门。“淮哥！

Surprise！乔迁大喜啊！我这出差刚回来就赶来了，够意思吧？！

”一道洪亮又带着点刻意洒脱的女声猛地灌了进来，震得人耳膜发痒。楚晓晓抬头，

看见一个穿着某运动品牌限量款卫衣和工装裤、脚踩限量版球鞋的女孩站在门口。她没化妆，

头发随意扎成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我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的飒爽之气。

手里拎着个看起来不错的红酒盒子。周淮显然很意外：“林薇？你怎么来了？”“嗨！

我问了阿姨以前的同事才搞到地址！够不够铁？”林薇自顾自地挤进门，

那双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限量版球鞋直接踩上了楚晓晓精心挑选的浅色地毯，

留下几个模糊的印子。她仿佛没看见，熟门熟路地走到开放式厨房，打开双开门冰箱，

拿出一瓶苏打水，拧开就灌了大半瓶，然后长长舒了口气，动作流畅得像在自己家。喝完水，

她才像是刚看到客厅里的李素娟，立刻换上甜度超标的笑容，几步蹦过去，

亲热地搂住李素娟的胳膊，用力晃了晃：“阿姨！哎呀可想死我啦！您看看这新房子，

真气派！比咱们以前那老房子强多了！您以后就在这儿享清福啦！

”李素娟被她晃得手里的图录差点掉地上，扶了扶老花镜，勉强笑了笑：“是薇薇啊，

好久不见，是……挺气派的。”林薇这才把目光转向楚晓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然后扬起一个大大咧咧的笑容：“这位就是嫂子吧？

总听淮哥提起你，今天总算见着活的了！我是林薇，跟淮哥穿开裆裤时就混一起了，铁磁！

”她说着，又极其自然地抬手，重重拍了拍旁边周淮的胳膊，发出清脆的响声，“是吧，

哥们儿！”周淮被她拍得身子一歪，无奈地扯扯嘴角：“林薇，你手劲见长啊。

”楚晓晓压下心头那点被冒犯的不适，维持着主人的风度，站起身微笑：“你好，林薇，

欢迎来做客。常听周淮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

”她刻意忽略了那句彰显非凡关系的“穿开裆裤”。“他说我？准没好话！

不是上房揭瓦就是下河摸鱼的黑历史！”林薇哈哈一笑，

一屁股在楚晓晓刚才坐的位置旁边坐下，身体很自然地倾向周淮和李素娟那边，

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三角，把楚晓晓隔绝在外。她开始口若悬河地讲起童年趣事，

全是楚晓晓无法参与的领域，语气里充满了“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熟稔。

“阿姨您还记得不？有次周淮非要去掏马蜂窝，结果被蜇得满头包，哭唧唧跑回家，

还是我奶奶用土法子给他消肿的！”“淮哥，记不记得咱俩高中逃晚自习去看流星雨，

结果被教导主任逮住，在办公室罚站到半夜？”周淮有些尴尬，含糊地应着，

目光不时飘向楚晓晓，带着点歉意。李素娟倒是听得若有所思，偶尔点点头。

聊了二十多分钟，林薇突然把话题引到楚晓晓身上，语气带着一种故作惊讶的关切：“嫂子，

听说你在投行工作？哇，那可是精英聚集地！不过那种地方压力超大吧？应酬肯定特多，

灯红酒绿的。你得把我们淮哥看紧点哈，他这人吧，长得还行，能力也凑合，

以前在学校就挺招小姑娘喜欢的！”她说着，又哥俩好似的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周淮的肋骨。

周淮脸色微沉，躲开她的肘击：“林薇，瞎说什么呢。

”楚晓晓心里的火苗“噗”地窜起老高。这看似无心的话，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扎在她工作和人际关系的敏感点上，顺便再把周淮捧高，暗示她捡了宝。“薇薇。

”李素娟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投入沸水，瞬间让客厅安静下来。

她轻轻拂开林薇还挽着她胳膊的手，放下手里的拍卖图录，站起身，走到楚晓晓身边，

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自己刚才的位置坐下。然后，她转向脸上笑容有些僵住的林薇，

脸上依旧带着客气的微笑，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薇薇，你的好意阿姨心领了。不过，

周淮已经结婚了，成家立业的人了。你们毕竟男女有别，有些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