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机后期是什么意思

第一章：阁楼的霉味与不愿碰的旧物那股味道，是时光腐烂的气息。

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的霉味，蛮横地霸占了整个阁楼的空气。

它混杂着陈年木料在潮湿中缓慢分解的酸腐，旧书籍纸张泛黄脆化后散发的枯败，

还有某种……类似于记忆被遗忘、被尘封后，悄然变质产生的，无法言说的苦涩。令人窒息。

午后三四点的光景，本就吝啬的阳光，挣扎着从唯一那扇积满污垢的气窗挤进来，

不再是金黄，而是一种病恹恹的昏黄色。这道斜斜的光柱，像一柄生锈的钝刀，

勉强劈开了阁楼内弥漫的厚重灰尘。无数微尘在光中疯狂舞动，密密麻麻，

如同溺水者最后呼出的、绝望的气泡，上演着一场无声的、濒死的喧嚣。

林野就蹲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昏黄与腐朽的正中央。他很高，身形原本是挺拔的，

此刻却蜷缩着，像一只被遗弃的、沾满了灰尘的虾米。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种长久的、近乎麻木的沉寂，唯有微微抿紧的薄唇，泄露出一丝压抑的痕迹。

他的面前，是几个歪歪扭扭摞在一起的旧纸箱，纸箱本身也仿佛被时光抽干了水分，

色泽暗淡，边缘卷曲，覆盖着一层足以用手指作画的、厚厚的灰尘。他的目光，

越过上面几个装着无关紧要杂物的箱子，死死地、几乎是带着一丝恨意地，

钉在了最下面那个箱子上。那个纸箱与众不同。它的接缝处，被宽幅的黄色工业胶带，

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横七竖八地缠了一圈又一圈。胶带缠得极紧，勒进了纸板的肌理，

封死了所有的缝隙，不留一丝余地。像一个被草草捆扎、急于掩埋的秘密，

更像一具被施加了恶毒诅咒、强行封印的木乃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胶带崭新的明黄色，

与周围灰败的环境格格不入，上面，用黑色的马克笔，

潦草地、几乎是力透纸背地写着两个大字——相机。那是他的笔迹。三年前的笔迹。

每一个顿挫，每一处飞白，都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决绝，

一种想要彻底埋葬什么、连同自己一部分灵魂也一并献祭的疯狂。---“林野！

找到了没有啊？”母亲的声音，带着典型市井生活磨砺出的不耐烦，猝然从楼下传来，

像一根冰冷坚硬的针，精准地刺破了阁楼粘稠的沉寂，也狠狠扎穿了林野强自镇定的外壳。

“就那个纸箱子！晓丫头当初送你的那台什么单反！是不是在里面？留着也是占地方，

落这么多灰，看着都晦气！赶紧的，要么扔了，要么看看还能不能用，捐了算了！

”“处理掉”、“捐了”、“晓丫头”……这几个词，组合成一把无形的重锤，

狠狠砸在林野的耳膜上，进而砸在他的心脏上。他浑身猛地一颤，仿佛一个梦游了三年的人，

骤然被刺耳的闹铃惊醒，惊觉自己身处何方。悬在胶带上空的指尖，

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颤抖，像是触电般，迟迟无法落下。处理……苏晓的东西？

这个念头本身，就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和眩晕。他从未想过。三年了，

整整一千多个日夜。这个箱子被他亲手捆绑，亲手藏匿在这光线最难抵达的角落，

像心底一个见不得光的脓疮，又像一块紧贴着心脏生长的、不敢触碰的溃烂伤疤。他不扔，

不看，不想，用尽全部力气去假装它不存在，

假装箱子里封存的那个鲜活的名字、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都连同这箱子一起，

被时光的流沙彻底掩埋，从未在他的生命里掀起过惊涛骇浪。他以为他做到了。

至少表面上是。可母亲那轻飘飘的、带着理所当然意味的几句话，就像一只无情的手，

轻易撕开了他层层包裹的自欺欺人，将那个血淋淋的、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

再次暴露在空气里，疼得他几乎蜷缩起来。“听见没有？！磨蹭什么呢！快点！

下面一堆东西还等着收拾呢！这老房子马上就要过户了，别在这些破玩意儿上浪费时间！

”母亲的催促声再次传来，更加尖锐，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背景音里，

似乎还有搬动家具的摩擦声，以及父亲隐隐约约的抱怨声。现实的世界，

正在楼下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准备与过去彻底割席，唯独他，还被钉在这片腐朽的尘埃里，

动弹不得。林野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下的唾沫里，都带着浓重的霉味，

苦涩难当。他闭上眼，浓密却沾染了灰尘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胸腔剧烈起伏，

像是要进行一场殊死搏斗前的运气。再次睁开时，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眸里，

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一丝近乎狰狞的赤红，从眼底慢慢爬升上来。逃避了三年，终究，

还是要面对。他伸出右手。那只曾经稳定地握着相机，捕捉过无数绝美瞬间的手，

此刻却颤抖得如同风中枯叶。指甲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死死抠进黄色胶带那光滑而冰冷的边缘。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扯！“刺啦——！！

！”胶带断裂的声音，在绝对寂静的阁楼里，尖锐得如同布帛被强行撕碎，

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撕裂般的痛楚。这声音，仿佛也撕开了时空的屏障，

积攒了三年的、更加浓郁的霉味，混合着旧布料、旧纸张和灰尘的复杂气息，

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扑面而来，呛得他弓起腰背，发出一连串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咳嗽。

纸箱，张开了黑洞洞的口。像一头蛰伏的怪兽，终于露出了它吞噬过去的狰狞巨口。

里面幽暗，深邃，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林野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他伸出手，

探入那一片黑暗之中。指尖先是触碰到几件柔软却带着潮气的旧衣物，他胡乱地将它们拨开，

仿佛在拨开一层层掩盖真相的迷雾。终于，在一片柔软的阻碍之下，他的指尖，

触碰到了一片冰凉的、硬质的、带着明确几何线条的金属。那一瞬间，他的动作彻底顿住了。

连带着呼吸，也跟着骤然停止。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楼下的嘈杂，

窗外偶尔路过的车声，甚至他自己的心跳声，都消失了。只剩下指尖传来的，

那一片冰冷坚硬的触感，如同触电般，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

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将那件物事，从黑暗的巢穴中，掏了出来。光线，落在了它的身上。

是一台银色的单反相机。款式已经有些旧了，是几年前流行的型号。机身保养得其实很好，

没有明显的磕碰划痕，只是蒙了一层均匀的薄灰，像是给它披上了一件时间的纱衣。然而，

真正让林野瞳孔骤缩，几乎无法呼吸的，是机身侧面，那张依旧顽强依附着的贴纸。

一张已经严重褪色，边角卷曲得厉害，几乎要从机体上剥离的贴纸。贴纸上，

画着两个手牵手的小人。简笔画，线条歪歪扭扭，色彩也不再鲜艳，

却依旧能看出那种笨拙的、毫不掩饰的可爱。那是苏晓贴上去的。记忆中，

那个阳光好得过分下午，她像只献宝的小猫，举着这张贴纸，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声音软糯带着藏不住的欢喜：“看！我特意选的！两个小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这样，

它就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相机啦！林野，以后你用它拍下的所有风景，

都有我的一半哦！”当时他是怎么回应的？他好像只是笑了笑，或许揉了揉她的头发，

觉得她孩子气，却也没有反对，

任由她小心翼翼、无比郑重地将贴纸贴在了相机最显眼的侧面。此刻，

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那张贴纸。卷起的边角，带着粗粝的质感，硌着他的指腹。这触感，

像极了以前，他因为沉迷拍照而忘记约会时间，或者无意中说错了哪句话，惹得她不高兴时，

她紧紧抿起的嘴角。带着点小小的委屈，小小的固执，还有那种让他既无奈又心软的小倔强。

他下意识地，用指腹最柔软的部分，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

想去将那卷曲的边角一点点捋平，仿佛这样，就能抚平某些褶皱的过往。可是，

他的指尖刚刚施加了一丁点力量，那脆弱得如同蝉翼的纸边，

就发出了细微的、令人心慌的“簌簌”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化为齑粉。

他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缩回了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

连一张她留下的、微不足道的贴纸，他都无法完好地保留了吗？这个认知，

像一只无形却冰冷彻骨的手，猝不及防地探入他的胸腔，将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狠狠攥住，然后，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捏！闷闷的，沉沉的，迟来了三年的剧痛，终于在此刻，

排山倒海般袭来。第二章：屏幕里的陌生背影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夏季衣衫，

从斑驳的墙壁直接刺入骨髓。林野抱着那台银色单反，背靠着这面冰冷，

身体失去所有力气般，沿着墙根缓缓滑落，最终跌坐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扬起细微的尘絮，

在昏黄的光柱里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又归于沉寂。他浑然不觉。只是低着头，

蜷着修长的双腿，将相机紧紧抱在怀里，一个近乎婴儿般寻求庇护的姿势。

相机的镜头盖还严严实实地盖着，像一只紧紧闭合、拒绝观看世界的眼睛，沉睡着，

封印着一段他不愿、也不敢触碰的过往。三年了。整整一千多个日夜。

时间像是最残酷的沙漏，一点点磨平了最初的撕心裂肺，却留下了更深、更钝的，

弥漫在骨血里的空洞与荒芜。他曾经视若生命、吃饭睡觉都恨不能抱在怀里的摄影器材，

在苏晓离开之后，全都变成了最尖锐、最无情的讽刺。他引以为傲的镜头，

他那双被无数人称赞能捕捉到灵魂的“摄影之眼”，记录过壮丽的山川，记录过浩瀚的湖海，

记录过璀璨的星辰与清冷的月色……他追逐着世间一切极致的光影与风景，像个贪婪的猎人，

以为能将整个世界的美好收纳于方寸之间。却唯独，没有好好记录下她。

那个总是安静地跟在他身边，在他专注于取景器时，默默帮他拿着镜头盖、递上水，

眼眸里盛着比任何风景都温柔光亮的女孩。他甚至快要忘了，指尖搭在快门按钮上，

感受到那半按下的阻尼感，以及最终彻底按下时，那一声清脆的“咔嚓”轻响，

是什么样的触感与声音。仿佛那不仅仅是一个摄影动作，

而是一种与他生命本能相连的、却被他亲手斩断的仪式。拇指，悬在了相机侧面，

那个熟悉的开机键上。指尖冰凉，像是刚从雪地里抽出来。可偏偏，

指腹又在不受控制地渗出细密的、冰冷的汗珠，导致他的手指在那颗小小的按键上空，

微微地、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停顿了足足一分钟，像一个濒死的囚徒，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按下去？会看到什么？是空荡荡的，只显示着“无内存卡”的黑色屏幕？

像三年来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面对的那片虚无？还是……里面或许，阴差阳错地，

还残留着一些，被他早已刻意遗忘的、属于过去的影像碎片？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某张她偷拍的笑脸，某段他未曾留意的、关于她的痕迹？他不敢想。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发出“咚咚”的闷响，几乎要震破他的耳膜。喉咙干涩得发紧，

连吞咽都变得无比艰难。阁楼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以及灰尘缓慢沉降的无声喧嚣。最终，他死死闭上眼，

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像是用尽了余生所有的勇气，心一横，

拇指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用力按了下去！“嘀——”一声极其轻微，

却又在绝对寂静中显得无比清晰的启动音，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骤然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相机屏幕，应声亮了起来。幽幽的白光，冰冷而毫无感情地散发出来，像午夜墓地的磷火，

瞬间映亮了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也映亮了他眼底那无法掩饰的惊慌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的期待。

屏幕先是全白，然后闪烁了三下。没有出现预料中的“无内存卡”提示。反而……一张照片，

毫无任何预兆地，突兀地，跳了出来！占据了整个屏幕。林野的瞳孔，

在看清那张照片内容的瞬间，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强光狠狠刺穿！

不是他潜意识里或许还残存着一丝希冀的，苏晓对着镜头，巧笑嫣然、眉眼弯弯的模样。

也不是他记忆中，自己曾经拍过的，任何一张江景、雪景或繁华的街景。

照片上……是他自己。是去年冬天的他！背景是那条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江边。

灰蒙蒙的、压抑的天空，江岸边枯黄萎靡的芦苇丛，

勉强覆着一层薄薄的、像是糖霜般的初雪。他穿着一件厚重的黑色羽绒服，臃肿得像只熊，

脖子上裹着那条她亲手织的、针脚不算太匀称甚至有些地方还漏针的深灰色围巾。

他背对着镜头，站在一片寂寥的雪地里，正微微弓着腰，举着另一台他常用的专业相机，

姿态专注而虔诚，对着江心雾气缭绕的方向，似乎在屏息凝神，

等待着他梦寐以求的最佳拍摄时机。雪花，一片片，安静地、漫无目的地飘落。有几片，

恰好落在了他深灰色围巾蓬松的绒毛上，还有几片，

点缀在他因为专注而裸露在冰冷空气中、已经冻得通红的耳尖上。

照片的细节捕捉得极其清晰，对焦精准得可怕，

清晰到……甚至连他围巾上某处不小心勾出的毛线头，以及他耳廓上细微的血管脉络，

都依稀可见。这绝不像一张随意的、不经意的抓拍。林野猛地坐直了身体！背脊僵硬地挺直，

像一张瞬间拉满的弓，几乎要“砰”地一声撞到身后冰冷的墙壁。

怀里的相机因为他剧烈的动作差点滑落，被他手忙脚乱地重新抱紧，

指尖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怎么会……是他？苏晓拍的？她什么时候拍的？

她为什么要拍下他的背影？他为什么……对这件事，毫无印象，一点都不知道？！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一柄无形的万钧重锤，从灵魂最深处狠狠砸过，

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停滞、碎裂，

只剩下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属于自己的背影，在视野里无限放大，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手指，完全不受控制地，带着剧烈的颤抖，在相机冰凉的触摸屏上滑动，

试图将那张照片放大，再放大。仿佛要透过像素的栅格，钻入那个被他遗忘的时空。

他的全部注意力，很快就被照片右下角，

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因为处于景深之外而显得有些模糊虚化的角落，死死地吸引了过去，

再也无法移开！那里……有半只米白色的毛线手套，只露出了一个模糊的、温柔的轮廓，

像是生怕惊扰了画面主体般，小心翼翼地隐藏在边缘。而就在那半只手套的指缝间，

还夹着一颗圆滚滚、深褐色的东西——一颗没有剥开的糖炒栗子。林野的呼吸，在这一刹那，

骤然停止！胸膛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所有的氧气都被瞬间抽空，

眼前甚至开始阵阵发黑。

去年冬天……苏晓最爱在路过江边那家开了十几年的老字号炒货店时，扯着他的袖子，

非要买上一包刚出锅、热乎乎、散发着焦糖香气的糖炒栗子。

她总是喜欢先把那包栗子捧在手里，像个小暖炉一样焐手，一边呵着白气，

一边笑嘻嘻地说等不烫了再剥给他吃。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半只米白色的手套，

和那颗虽然模糊却轮廓清晰的糖炒栗子。眼睛瞪得极大，眼球因为充血而布满红丝，

仿佛要将那小小的角落烧穿。记忆的闸门，被这张看似平静却蕴含惊雷的照片，

凶猛地、毫不留情地撞开了一个巨大的、鲜血淋漓的口子！那天……对，就是那天！

去年冬天，江边的那场初雪。他提前好几天就查好了天气预报，

念叨着一定要拍到雪后江面那罕见而梦幻的平流雾景象。为此，

他一大清早就拉着睡眼惺忪的苏晓，顶着凛冽的寒风，在江边架好脚架，

苦苦守候了几个小时。后来雪是下了，零零星星，算不上大，

而期盼中的江雾却始终稀薄不成规模，像一层敷衍的薄纱。他烦躁不堪，像头困兽，

不停地调整着脚架的高度、相机的参数，嘴里低声咒骂着这鬼天气，

觉得白白浪费了宝贵的休息时间和创作热情。苏晓呢？她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边，

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像一只乖巧的雪兔子。时不时因为寒冷而轻轻踩跺脚，

朝他哈出一团团白茫茫的雾气，鼻子和脸颊都冻得通红，却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抱怨。后来，

他大概是瞥见了她红得不正常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