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林默

第1章电话那头，我最好的兄弟李哲，用一种近乎于宣判的语气问我：“八年了，林默，

你还没清醒？”我握着手机，站在海城最高的摩天轮下，手里还捏着一枚冰凉的钻戒。

就在十分钟前，我准备向谈了八年的女友苏晴求婚。而她，在看到我单膝跪地的那一刻，

接了个电话，脸色一变，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林默，你先等我一下，张浩他喝多了，

一个人在酒吧不安全，我得去送他回家。”我甚至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他喝多了不找代驾，

不找朋友，偏偏要找你这个女同事。她就已经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和周围人群探究又同情的目光。

空气里弥漫着烤串和章鱼小丸子的香气，情侣们的嬉笑声像一根根针，扎进我的耳膜。

我慢慢站起身，将戒指揣回口袋，抬头看着缓缓转动的摩天輪。五彩的灯光流转，

映出城市虚假的繁华。八年前，我和苏晴就是在这里定情的。她说，

只要摩天轮在最高点时许愿，愿望就一定会实现。我们许的愿是，永远在一起。现在看来，

摩天轮听到的，不过是一个笑话。我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微信头像，

看着对话框里满屏的绿色——全是我发过去的消息，而她的回复总是寥寥数语。“你到了吗？

”“嗯。”“今天工作累不累？”“还行。”“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随便。

”那一刻，我像是第一次看清这些聊天记录。那些敷衍的字眼，像一粒粒尘埃，积了八年，

终于在此刻将我彻底掩埋。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李哲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

我听见那头嘈杂的背景音，他似乎正在和未婚妻王薇挑选婚纱。“喂，阿默，怎么了？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我扯了扯嘴角，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李哲，你说得对。

”他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即背景音消失了，他应该是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她又为了那个张浩，把你扔下了？”“嗯。”我闭上眼，“在我求婚的时候。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咒骂，然后是李哲沉重的呼吸声。“林默，

”他一字一顿地说，“该往前走了。”往前走。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

劈开了我八年来为自己编织的、名为“爱情”的牢笼。我挂了电话，

没有给苏晴发一条质问的消息，也没有打一个愤怒的电话。只是平静地，走向地铁站，回家。

有些事，无需歇斯底里，心死，往往只在一瞬间。第2章我和苏晴是大学同学。

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新生开学典礼上，她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穿着一条白裙子，站在台上，自信又明亮，像一道光。我学的是摄影，天生对光影敏感。

从那天起，我的镜头里，就多了一个叫苏晴的女孩。我追了她一年，为她占座，为她打饭，

为她熬夜做课程PPT。她生病了，我背着她跑半个城市去最好的医院。她想家了，

我坐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去她的家乡，给她带回最正宗的特产。大二那年，在摩天轮下，

她终于点头答应了我。我以为那是幸福的开始，却没想过，那是我主动走进囚笼的第一步。

毕业后，为了她，我放弃了去一线城市专业摄影工作室深造的机会，留在了海城，

进了她所在的公司，只为了每天能和她一起上下班。我妈去世得早，我爸很快娶了继母，

生了个弟弟。那个家对我来说，早就没有了温度。苏晴，是我当时认定的、唯一的家人。

我把她宠成了公主，家务我全包，饭我来做，她不高兴了，我变着法地哄。

我们之间所有的矛盾，无论谁对谁错，最后低头认错的，永远是我。李哲骂过我很多次，

说我这不是谈恋爱，是养女儿，还是个不知感恩的女儿。我总笑着反驳他：“你不懂，

苏晴她只是被我惯坏了，心是好的。”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这场名为“爱情”的独角戏里，

我一个人扮演了所有角色，自娱自乐，还妄想能感动上天。一切的失控，是从一年前，

张浩进入公司开始的。张浩是苏晴亲自招进销售组的实习生，一个刚毕业的农村小子，嘴甜，

会来事，一口一个“晴姐”叫得比谁都亲。苏晴对他，有种近乎泛滥的“圣母心”。

她说：“张浩这孩子不容易，一个人从山里考出来，在海城无依无靠，我当姐姐的，

多照顾点是应该的。”我信了。于是，我眼睁睁看着她把最好的客户资源分给张浩，

手把手地教他，甚至动用自己的人脉帮他铺路。公司里流言四起，说他们关系不正常，

苏晴直接在部门会议上拍了桌子，说谁再乱嚼舌根就给我滚蛋。我成了全公司的笑话。

一个被戴了绿帽子还懵然不知的傻子。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也不是没有争吵过。第一次，

是公司聚餐，苏晴喝多了，我准备去接她，她却打电话给我，说让张浩送她就行了，

让我别去。我在电话里跟她吵：“我是你男朋友，凭什么让他送？

”她不耐烦地说：“就你事多！张浩又不喝酒，他送我不是更安全吗？你别无理取闹了！

”那晚，我一夜没睡。第二天，她像没事人一样，说自己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

我选择了原谅。第二次，是我们计划了半年的海岛旅行，机票酒店都订好了。出发前一天，

她告诉我，张浩家里出了点事，心情不好，她想留下来陪陪他。“林默，

旅行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但他现在需要我。”我气得浑身发抖：“苏晴，

你到底把不把我当回事？为了一个同事，我们八年的感情算什么？”那次我们吵得很凶，

冷战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我低了头。我买了她最喜欢的包，写了长长的道歉信，

求她原谅。她抱着我，流着泪说：“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我和张浩真的没什么，

他就像我弟弟一样。”“弟弟”。多么可笑又方便的借口。我一次又一次地选择相信，

选择自我麻痹。直到今晚，这把名为“张浩”的刀，终于在我的求婚现场，

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击。回到我们共同租住的出租屋，屋子里一片漆黑，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我打开灯，看着玄关处并排摆放的两双鞋，一双是我的，一双是她的。

看着沙发上她随手丢下的外套，看着阳台上我们一起种下的那盆绿萝。

这里处处都是我们生活过的痕迹，温馨又讽刺。我走进卧室，拉开衣柜，

里面挂满了她的漂亮裙子，而我的衣服，被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八年，

我活成了她的附属品，失去了自我，也失去了被她尊重的资格。我坐在床边，一夜无眠，

脑子里反复回想着这八年的点点滴滴。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都像放大镜下的蚂蚁，

清晰而狰狞。原来，她不是没时间回我微信，只是没时间回我的。

她朋友圈里给张浩的点赞和评论，一条都没落下。原来，她不是不喜欢过纪念日，

只是不喜欢和我过。张浩入职一百天，她亲手做了蛋糕送到公司，而我们的恋爱纪念日，

她忘得一干二净。原来，她不是不爱我，她只是，不再爱我了。或许，很早以前就不爱了。

只是我像个溺水的人，死死抓着那根腐朽的稻草，不肯放手。天亮时，我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我早就该做的决定。第3章第二天我请了假，没去公司。

我怕看到苏晴和张浩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面前，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当众失态。

我需要冷静，需要时间来处理这堆积了八年的腐烂情绪。中午的时候，

苏晴终于给我打了电话。“林默，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生病了吗？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平静地问：“他呢？安全到家了吗？”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随即传来她带着一丝不悦的声音：“你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我送他到楼下就回来了，

我们什么事都没有。”“我们？”我咀嚼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苏晴，在你心里，

我和他，到底谁才是‘我们’？”“林默你够了！”她似乎被激怒了，

“我都说了他是我弟弟！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昨晚是你求婚的重要日子，

我难道不想好好过吗？可张浩他真的喝得烂醉，我不放心！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吗？

”又是这套说辞。永远是她有理，永远是我在无理取闹。我累了，真的累了。“苏晴，

”我打断她，“我给你买的车，副驾驶的位置，是我给你贴的座垫，

上面绣着我们俩名字的缩写。你还记得吗？”她愣了一下：“记得啊，怎么了？

”“上个星期，我去停车场开车，发现副驾驶的座垫上，有一块很明显的鞋印，黑色的，

是男士皮鞋踩上去的。我问你，你说不知道。”Ż“我……我可能是不小心蹭到的吧。

”她的声音有些虚。“是吗？”我轻笑一声，“可是昨天晚上，张浩穿着的，

不就是一双黑色的皮鞋吗？”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很久，

她才用一种近乎于施舍的语气说：“好了好了，我承认，是我让他坐了副驾，行了吧？

就这么点小事，你至于记到现在吗？我给你洗干净不就好了？”小事？在我的世界里，

副驾驶的位置，永远是留给最亲密的人的。我曾开玩笑说，那是我的“专属皇后座”，

除了她，谁也不能坐。她答应了。可她转头，就让另一个男人，穿着皮鞋，

踩在了我们的“专属”上。那不是一个鞋印，那是她亲手踩在我心上的，一个屈辱的印记。

“还有，”我继续说，声音冷得像冰，“上周三，海城下暴雨，你没带伞，

打电话让我去接你。我当时在城西开会，赶过去至少要一个小时。我让你在公司等我，

或者自己打车。你说好。”“结果呢？”“结果我紧赶慢赶，四十分钟就到了你公司楼下，

给你打电话，你却不接。我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你从一辆车上下来。开车的人，是张浩。

”“你当时穿着一件白色的男士衬衫，湿漉漉的，特别显眼。那件衬衫，我认得，

是我上个月生日，你送我的礼物，你说那是你挑了很久的，让我好好珍惜。

我一次都还没穿过。”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林默，你听我解释！

那天雨太大了，我浑身都湿透了，张浩他好心，看我冷，才把他的备用衬衫借给我穿！

至于你送我的那件，我……”“你送我的是一件衬衫，”我平静地打断她，“送他的，

也是一件一模一样的衬MAN，对吗？苏晴，你甚至都懒得多花点心思，连礼物都买双份。

”这就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求婚夜的抛弃，

而是这件被她当作“礼物”送给另一个男人的衬衫。它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我的脸上，

告诉我，我这八年的深情，在她眼里，廉价得可以随意复制、粘贴。

“林默……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慌乱。“你是什么意思，

已经不重要了。”我挂断了电话，然后，将她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第4章拉黑苏晴的号码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微信。看着那个熟悉的头像，

我没有丝毫犹豫，长按，点击“删除联系人”。

弹出的确认框问我：“将联系人‘我的小太阳’删除，将同时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聊天记录。

”“我的小太阳”。这是我给她取的备注，从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就没改过。曾经，

她确实是我的太阳，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但现在，这颗太阳，要去照亮别人了。而我，

也不再需要她的光了。我点了“确定”。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了。接着，

是微博、支付宝、抖音……所有我们互相关联的社交软件，我一个一个，把她删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像做了一场大型的手术，切掉了身上一个坏死的器官。很痛，

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我瘫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眼角有些湿润。

八年的感情，八年的青春，在短短几分钟内，被我亲手埋葬。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更多的是解脱。手机响了，是李哲打来的。“怎么样？摊牌了？”“分了。”我说，

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删干净了？”“删干净了。”“好！

”李哲在那头叫了一声好，“早就该这样了！晚上出来喝酒，哥们给你庆祝重获新生！

”“嗯。”挂了电话，我起身开始收拾东西。这个房子里，苏晴的东西太多了。

她的衣服、鞋子、包包、化妆品……几乎占据了所有空间。我找了几个大号的行李箱和纸箱，

把她的东西一件一件地装进去。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一段回忆。那条她最喜欢的连衣裙，

是我们第一次旅行时买的。那个限量版的包，是我省吃俭用三个月才给她买下的生日礼物。

那瓶快要用完的香水，是她最爱的味道，曾经无数次萦绕在我的梦里。我曾以为这些是甜蜜，

现在看来，不过是枷锁。我面无表情地，将这些枷锁，一个个打包封存。傍晚时分，

我叫了搬家公司的车，把所有属于苏晴的东西，全部搬到了楼下。

我给她发了最后一条短信：“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放在楼下，你自己来取。

房租我还交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你可以随时搬走。钥匙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再见，不送。

”发完，我将这个号码也拉黑了。做完这一切，我开着车，去了和李哲约好的酒吧。

我到的时候，李哲已经开好了一瓶洋酒，见我进来，他举起杯子。“来，敬我们死去的爱情！

”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灼烧着我的食道，

也仿佛烧掉了我心中最后一点留恋。那晚，我们喝了很多酒。李哲拍着我的肩膀说：“阿默，

你记住，你没错。错的是她。你那么好，值得更好的。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她一朵花。

”我趴在桌子上，醉眼朦胧地看着窗外海城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

这个我为了她留下的城市，此刻看来，竟是如此的陌生。“李哲，”我喃喃地说，

“我想离开这里了。”李哲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头：“好！离开这个伤心地！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哥们支持你！”是的，离开。不仅是离开她，也是离开这座城市，

离开这份为了她才选择的工作。我要把我的人生，从她的世界里，彻底剥离出来。

第5章我以为，删除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我们就已经算是体面地结束了。

但我显然低估了苏晴的“毅力”，或者说，是她那不容被挑战的掌控欲。分手后的第三天，

我接到了王薇的电话。王薇是李哲的未婚妻，也是苏晴的闺蜜。电话一接通，

王薇就急切地问：“林默，你和晴晴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把她拉黑了？她都快急疯了！

”我靠在办公室的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淡淡地说：“我们分手了。”“分手？

为什么啊？八年的感情，怎么能说分就分？”王薇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晴晴都跟我解释了，她跟那个张浩真的没什么，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那天晚上是你误会了，她只是看他可怜……”“王薇，”我打断她，“你是李哲的未婚妻，

所以我把你当朋友。但这件事，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我的语气很平静，

但态度很坚决。王薇在那头顿了顿，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可是……晴晴说她知道错了，她想跟你道歉，你连个机会都不给她吗？”“机会？

”我笑了，“我给过她无数次机会。在她一次次为了张浩和我吵架的时候，

在她为了张浩取消我们旅行的时候，在她让张浩坐上我的副驾驶的时候……王薇，

你知道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吗？”我把那件“双粉”衬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