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城的雨，总带着股咸腥气。
陈默坐在窗边，看着雨点砸在老城区斑驳的玻璃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烟灰缸里积着半缸烟蒂，空气里弥漫着廉价烟草和潮湿霉味混合的气息。
墙上的挂钟时针刚过午夜，老式摆锤的“咔哒”声，是这间逼仄侦探社里唯一的响动。
三年了，他从警局最年轻的破案能手，变成了躲在老城区接些抓小三、找猫差事的私家侦探。
桌上摊着的卷宗边角己经卷翘，封皮上“张志强过失杀人案”几个字被咖啡渍晕染得有些模糊——那是他职业生涯的墓碑。
门被推开时，带着一股裹挟着雨水的冷风。
陈默没抬头，指尖的烟烧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缩回手。
“陈侦探？”
来人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
陈默抬眼。
门口站着个穿黑色雨衣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和微微颤抖的嘴唇露在外面。
他手里攥着个牛皮纸信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有事？”
陈默的声音也透着股久不与人交流的沙哑。
他起身关上门，雨水在男人脚边积成一小滩，混着泥点，弄脏了地板。
男人没坐，首接把信封推到桌上：“新城区，张启明，明早会被发现‘自杀’在办公室里。
我知道你不信，但这是真的。”
陈默挑眉。
张启明是临江城的名人，启星科技的老总，几天前还在财经新闻上侃侃而谈。
他拿起信封，厚度适中，里面不像装着钱。
“你是谁？
为什么找我？”
“别管我是谁。”
男人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怕被认出来，“张启明不是自杀，是被人杀的。
这是他办公室的一把钥匙，还有预付款。”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陈侦探，我知道你以前是警察，破过很多案子。
只有你能查清真相。”
陈默拆开信封，里面是一把黄铜钥匙，刻着复杂的花纹，还有一沓现金，不多不少，正好够他三个月的房租。
他捏着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传来，没什么特别。
“你怎么知道他会‘自杀’？”
陈默盯着男人的帽檐，“你是凶手？
还是帮凶？”
男人身体一僵，猛地摇头：“我只是……知道一些事。
他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
他似乎想说更多，但最终只是咬了咬牙，“明早九点，去启星科技18楼总裁办公室。
信不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拉开门，冲进雨幕里，很快就消失在老城区纵横交错的巷弄中。
陈默走到窗边，看着男人的身影拐进街角，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瞬间被雨水打碎。
他低头看那把钥匙，花纹很特别，像是某种徽记，又有点眼熟。
他把钥匙随手丢在桌上，连同那沓现金一起推回信封里。
这种莫名其妙的委托，他这三年见得多了，大多是些捕风捉影的臆想，或是别有用心的圈套。
“张启明……”他嗤笑一声，转身想去收拾桌上的狼藉，目光却扫过了那个卷翘的卷宗——“张志强过失杀人案”。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他猛地回头，抓起那把黄铜钥匙。
指尖再次触碰到金属表面时，一股细微的刺痛感顺着神经爬上来。
他盯着钥匙上的花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三年前，张志强案的证物室里，那把作为“凶器”的水果刀刀柄上，似乎有一模一样的花纹。
陈默的呼吸顿住了。
他翻找出尘封的旧档案，在最底下的文件夹里，找到了一张证物照片。
照片上的水果刀布满血迹，但刀柄末端的花纹，确实和手里的钥匙如出一辙。
张志强案，他当年认定的凶手，在狱中不堪压力自杀了。
而现在，有人拿着带有相同标记的钥匙，预告另一个“张”姓企业家的死亡。
窗外的雨更大了，风卷着雨点拍打玻璃，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挠门。
陈默把钥匙揣进风衣内袋，抓起桌上的车钥匙。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徒劳地左右摆动，老城区的巷弄在雨夜里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而他正驶向巨兽的咽喉。
启星科技大厦的轮廓在雨幕中逐渐清晰，18楼的灯光还亮着，像一只窥视着黑夜的眼睛。
陈默把车停在街角的阴影里，点燃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想起三年前张志强在法庭上嘶吼的样子：“我没杀人！
那把刀不是我的！”
当时他信誓旦旦地拿出证据链，现在想来，那些“铁证”之间，似乎藏着一道被忽略的缝隙。
烟燃尽时，陈默推开车门，再次走进雨里。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一个陷阱，还是一个被掩埋了三年的真相。
但那把钥匙上的花纹，像一个钩子，死死缠住了他心底那点从未熄灭的执念。
他要去看看，那个叫张启明的男人，到底会不会“自杀”。
陈默站在启星科技大厦对面的公交站台下，雨丝斜斜打在他的风衣肩上，晕开深色的湿痕。
他望着18楼那盏孤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黄铜钥匙，冰凉的金属表面似乎比刚才更凉了些。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大厦侧门，车灯短暂亮起又熄灭。
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后座下来，身形挺拔，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宽大的银戒，在昏暗的光线下闪了下冷光。
他没有打伞，径首走进大厦，步伐沉稳得不像在这种暴雨夜赶路。
陈默眯起眼，总觉得那枚戒指的样式有些熟悉。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张志强案的卷宗里，有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案发当晚，死者家门口出现过一个相似身形的男人，手指上似乎也戴着同样款式的饰品，只是当时技术有限，没能看清细节。
雨势渐缓时，18楼的灯突然灭了。
陈默抬腕看表，凌晨一点零三分。
他摸出手机想拍下大厦入口，屏幕却在这时突然闪烁了两下，弹出一条陌生短信，只有一串乱码：%￥……码头@3。
发送号码显示未知，像是被刻意屏蔽了。
陈默盯着那串乱码，“码头”两个字刺得他眼皮跳了跳。
临江城的码头，三十年前曾出过一桩轰动一时的走私船沉没案，后来不了了之，他在整理旧案时瞥到过几眼。
他抬头再看18楼，漆黑的窗口像一张沉默的嘴，仿佛正吞噬着什么秘密。
口袋里的钥匙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震颤，像有什么东西要破金属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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