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时针，在夜城的天空下走得有些迟疑。
第三十二街角的便利店灯箱闪烁不定，仿佛心脏在无声地抽搐。
许成彦站在收银台后，手指敲打着电脑屏幕，故作镇定地给昨夜的监控视频重新命名成“垃圾时段”。
他腮帮微鼓，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瞄了一眼收银台底部——一瓶未喝完的功能饮料和一包泡面，深夜的最佳拍档。
右侧货架传来塑料包装震动的声音。
他抬头，见惯不怪地想笑：“大半夜鬼影幢幢，最怕洗衣液自己掉下来。”
可今夜不一样。
那声响仿佛有一种节奏——像某种仪式的低声吟诵。
“喵。”
黑猫阿夜躲在牛奶促销区下方，尾巴像个方程式一样卷起，瞳孔在灯光下发出幽幽绿芒。
许成彦半弯腰，视线随阿夜的动作移动。
黑猫的声音里夹着人类的讥讽：“今夜不打折，最好别让自己打烊。”
他偏头，假装听不懂猫语，顺手把两包薯片塞进货架。
但那薯片包装里却有一抹红色渗出，像是血迹，许成彦一愣，裹得紧紧的塑料袋下，有些东西不安分地向外蔓延。
手机震动，把他拉回现实。
他瞟了一眼屏幕，是一条群聊消息：“零点地带又出事故，警笛拉爆了。”
他点进群，唐雅雯的头像一如既往地扎眼，新闻标杆般冷静：“今晚没法睡，主城区北口出大事，你值班小心点。”
许成彦笑了，用嘴角的弧度掩饰眼底的忐忑。
他刚要回复，门外风铃刷的一声脆响，一个女人踉跄闯入。
她身穿深色风衣，脸孔埋在阴影里。
只见她步伐极乱，几乎像是被人硬架着，鞋跟拖在地板上发出怪异的摩擦声。
许成彦首觉不妙，正打算走过去，女人倒在货架与收银台之间。
霎时，空气像冰冷的胶水裹住了整个空间。
他小心靠近，身体警惕得像一只惊弓之猫。
地板上是她的长发和杂乱的包裹。
许成彦准备伸手去扶，忽然后退了一步——女人的头部以奇异的角度扭曲着，脸朝向地板，却眼珠死死盯着便利店的灯箱灯光，嘴角拉出的弧度诡异得像是在模仿他的笑。
阿夜扑到了收银台上，低声发问：“你觉得，她还会挑选满减商品吗？”
许成彦忍住想笑的冲动，低声道：“别闹，这不是线上抽奖。”
他想触碰女人肩膀，指尖刚要近身，女人却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她的舌头僵硬地外露，像是在说不出的秘密。
空气充满了酸涩的气息。
手机再响，是群里林嘉禾的简短一行字：“别碰尸体，留现场痕迹。”
许成彦只得后退一步，在心里暗自计算着合理的操作流程。
便利店监控灯再次闪烁，那女尸的影像在闭路电视中拉长成不可理喻的影子，像夜城深处某条地铁线无尽延伸。
他抬头对阿夜说道：“案子成了，灵脉又要闹事么？”
黑猫绕着女尸转了一圈，尾巴在空气中敲打出律动。
阿夜眨眼：“死人和商品，今晚都该标价。
但你不会懂——夜城在用她挑选你。”
门外警笛声由远及近。
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员快步而来，领头的是唐雅雯，披着厚重的风衣，身形干练，目光如刀。
她一进门，见到地上的尸体，眉毛飞快皱起，却压低声音：“你又摊上事了？”
许成彦苦笑，用手肘点了点收银台：“我值班，尸体值夜。”
唐雅雯扫过现场，目光滚烫地停在许成彦与黑猫之间。
“监控还在录吗？”
“连猫都录。”
许成彦抬手示意。
林嘉禾紧随其后，蹲在尸体旁，戴上手套，嘴里仍旧不屑一顾：“头颅扭曲角度太大，常规外力难以做到，初步推断，有超自然干预。”
唐雅雯看向监控画面，那女尸入店的一幕反复回放，像是闹鬼录像。
她低声，对许成彦道：“你看到什么异样？”
“猫讲话算吗？”
许成彦努嘴。
唐雅雯喷了口气，手里录音笔按下：“别胡闹，今晚的事不简单。”
便利店外风起，窗玻璃啪嗒作响。
阿夜窜到门口，用前爪蹭了蹭许成彦脚背。
黑猫的声音再度低低响起：“你要选一边了——是城市的夜，还是夜的城市。”
林嘉禾抬头，冷静地分析现场血迹和监控片段，简陋的话语里却隐隐带着不安：“尸体扭曲，气温骤降，灵能扰动。
隔壁的地下管道昨晚也有怪叫声。”
唐雅雯迅速将现场扣上警戒线，把警员指挥到各自岗位。
她靠近许成彦，声音压低：“这不像平常的案件，零点地带失踪案，你还记得吗？
头一回那么近。”
许成彦看向女尸，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熟悉感。
七年前父亲失踪的夜晚，似乎也弥漫着类似的冷意。
黑猫阿夜收拢尾巴，步步回到收银台边，仰头问：“你要继续追下去吗？
谜久必见，万勿忘返。”
便利店里警灯闪烁，城市夜色外，沉默如洪水般漫上来。
许成彦轻声回答：“谁都想离开这夜，却都逃不过阴影。”
他与唐雅雯站在监察屏幕前，林嘉禾在尸体旁记下每一道细节。
阿夜安静盘踞，像是整个夜城的眼睛。
零点风息渐近，警界与平民、城市与灵异之间的界线，在便利店狭小的空间里开始变得模糊。
此刻，许成彦知道，今晚只是开始。
他望向夜色之外，那条深邃的城市巷道里，似乎还有更多不速之客将接踵而来。
灯箱光影下，便利店的门轻微开合，夜城的秘密悄然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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