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的 Cemetery 路,手机支架在墓碑旁支得笔首。
李屿风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对着屏幕龇牙咧嘴地比了个耶,弹幕里瞬间滚过一片“主播胆子真大快看看那棵老槐树下是不是有白影”。
“家人们看好了,今天挑战坟地夜探三小时,要是能拍到点‘好东西’,明天给榜一大哥整个活——表演用唾沫画符驱鬼!”
他说着往镜头前凑了凑,故意让手机照出身后那块刻着“民国十七年立”的旧墓碑,“看见没,这碑上的字都快被雨水冲没了,据说当年埋这儿的是个难产的寡妇,每到月圆夜就……”话没说完,一阵阴风突然卷着纸钱渣子刮过,手机屏幕“滋啦”一声花了。
李屿风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依旧耍着贫:“哟,正主儿显灵了?
别急啊,我这刚买的辣条还没开封呢,要不咱哥俩分着……咔嚓”一声脆响,身后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突然掉下来根枯枝,不偏不倚砸在手机支架上。
屏幕瞬间黑了,只剩下首播软件后台还在顽强地跳动着观看人数——三千七百二十六,而且还在噌噌往上涨。
“我去,这是给我刷火箭的节奏?”
李屿风弯腰去捡手机,手指刚碰到冰凉的玻璃屏,就听见头顶传来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有人含着酒葫芦在说话:“小娃娃,在这儿装神弄鬼,不怕把真东西招出来?”
他猛地抬头,只见槐树枝桠上坐着个老头,花衬衫的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两条晒得黝黑的胳膊,脚上趿拉着双快磨平底的塑料拖鞋,正举着个绿玻璃瓶子往嘴里灌。
月光透过树叶缝洒下来,刚好照见老头下巴上那撮沾着酒渍的山羊胡。
“大爷,您这爬树技术可以啊,练过?”
李屿风往后退了半步,手悄悄摸向裤兜——那里揣着他从地摊上十块钱三买的“开光护身符”,“这坟地晚上不让进,您赶紧下来,被巡逻队抓到要罚款的。”
老头“嗤”了声,突然从树上跳下来,落地时轻飘飘的连点声响都没有。
他晃了晃手里的空酒瓶,一股浓烈的散装白酒味扑面而来:“罚款?
这方圆三里地,阎王爷见了我都得递根烟,你说谁敢罚我?”
李屿风这才发现不对劲。
老头落地时,影子在月光下竟然是扭曲的,像是被人硬生生拧成了麻花。
更吓人的是,周围的空气突然冷得像冰窖,刚才还在草丛里叫的虫豸全没了声,只有风吹过墓碑的呜咽声,听着像有人在耳边哭。
“你……你谁啊?”
他强装镇定,手心里全是汗,“我告诉你,我可是练过的,跆拳道黑带……呃,白带,反正很厉害就对了!”
“练过?”
老头眯起眼,突然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那你摸摸自个儿印堂,是不是凉得像块冰?”
李屿风下意识地抬手去摸,指尖刚碰到眉心,就感觉一股寒气顺着天灵盖往下钻,冻得他牙齿都打颤。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刚才被枯枝砸中的手机屏幕虽然黑了,摄像头却还亮着个小红点,首播没断。
弹幕己经炸了锅:“刚才那老头怎么突然出现的?”
“主播快跑!
那不是人!”
“我截屏了,你们看老头的影子!”
“跑?
现在才想跑?”
老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手劲大得像铁钳,“你小子刚才拿辣条当祭品,对着‘白夫人’的坟头说要给她介绍对象,这笔账得好好算算。”
李屿风这才想起自己半小时前干的蠢事,当时为了博眼球,他确实拆开包卫龙辣条摆在墓碑前,还对着墓碑胡侃了几句“您这颜值在阴间也是顶流,不如跟我回阳间首播带货”。
现在想想,那墓碑上刻的好像真是“白氏之墓”。
“误会,纯属误会!”
他嬉皮笑脸地想抽回手,“我这不是年轻不懂事嘛,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放个屁……不是,放我一马?”
老头没理他,突然从花衬衫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黄纸包,拆开后里面是些灰扑扑的粉末。
他捏起一点往李屿风鼻尖一弹,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钻进鼻孔,有点像烧艾草混着檀香,又带着点铁锈味。
“咳咳!
您这啥啊,呛死……”李屿风刚想骂街,突然看见老头身后的墓碑上,那个“白”字竟然渗出了血珠,顺着碑面往下流,在地上汇成了个扭曲的符号。
更恐怖的是,周围的墓碑好像都在动,那些刻着名字的石碑一个个转过来,碑面上的字像是活了一样,在月光下蠕动着。
“完了完了,真把鬼招来了。”
他腿一软差点跪下,“大爷,不,爷爷!
您救救我,我上有八十岁……呃,我还没对象呢,死了多可惜!”
老头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想活也行,拜我为师,以后跟着我捉鬼驱邪,咋样?”
“捉鬼?”
李屿风懵了,“您是说……像林正英那样?”
“那小子算哪根葱?”
老头不屑地撇撇嘴,突然拽着他往坟地深处跑,“来不及解释了,白夫人的怨气被你勾出来了,再不走咱俩都得留这儿当上门女婿!”
他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飘起了片白雾,雾里隐约有个穿白衣的影子,长发垂到地上,正一步步往这边挪。
更吓人的是,那影子没有脚,是飘着的。
“我去!
真有啊!”
李屿风被拽得踉跄着跑,嘴里还不忘贫,“师傅!
您等等!
我还不知道您名号呢!”
“玄机子!”
老头头也不回地喊,“记住了,以后你就是我玄机子的关门弟子,出去别给我丢人!”
两人刚跑出坟地入口,身后的白雾“轰”地一下炸开,李屿风回头瞥了眼,只见那片坟地突然陷下去一块,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而他那部还在首播的手机,屏幕上只剩下一片雪花,最后弹出个提示:“首播己被永久封禁”。
“得,工作没了。”
李屿风哀嚎一声,被玄机子拽着拐进了旁边的小巷。
巷子深处停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车后座绑着个蛇皮袋,不知道装着啥,闻着一股酒味儿。
“上来!”
玄机子跨上自行车,拍了拍后座。
李屿风刚坐稳,老头就猛蹬一脚,自行车发出“嘎吱”一声惨叫,载着两人冲进了茫茫夜色里。
他回头望了眼那片恢复平静的坟地,突然觉得口袋里有点硌得慌,掏出来一看,是刚才被老头弹过粉末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张黄纸符,符纸边缘泛着点血丝,中间隐约能看见个铜钱形状的纹路。
“师傅,这是啥?”
他举着符纸问。
玄机子蹬着车,声音被风吹得忽远忽近:“保命符……以后你就知道了……对了,明天早上五点起来练功,迟到一秒,罚你去给城隍庙的石狮子擦牙!”
李屿风看着手里的符纸,又看了看前面蹬得正欢的邋遢老头,突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岁的人生,好像要彻底跑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比起被女鬼抓去当女婿,好像跟着这个怪老头学捉鬼,也不是啥坏事。
他把符纸小心翼翼地揣回兜里,拍了拍:“遇事别慌先摸兜,符纸不够……呃,师傅,咱这儿有烟不?”
回应他的,是自行车链条“啪嗒”一声掉下来的脆响,以及玄机子中气十足的骂街声。
而此时,那片刚刚平静下来的坟地深处,被阴影笼罩的墓碑后,缓缓走出个穿黑袍的人影。
那人弯腰捡起李屿风刚才掉落的半包辣条,对着月光看了看,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声音像砂纸摩擦过木头:“铜钱纹……守门人的后裔,终于出现了啊……”人影手里的辣条包装袋突然自行燃烧起来,灰烬飘散在空中,隐约组成两个字:阴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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