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在青砖缝里织着细网,把李家小院裹进更深的寂静里。
张静月陷在旧木床的棉絮里,翻个身都扯着骨头缝的疼 —— 高烧像团烧红的棉线,缠在五脏六腑上,把意识烧得皱巴巴的。
可混沌深处偏有丝清醒,像井水映着的月光,明明晃晃浮在那儿。
眼前的土坯屋顶突然碎了。
碎成漫天星河。
不是书上画的璀璨模样,是正在 “死” 的星群 —— 星辰的光不是慢慢暗,是 “啵” 地一声断了,像被风掐灭的烛芯,碎星尘飘进无边的冷虚空里。
她像片羽毛飘在那儿,灵魂里钻着饿,不是肚子空的饿,是连骨头都在喊 “缺” 的慌。
遥远的地方有细碎的响,像无数人凑在耳边哭,那是星子寂灭前的最后一口气。
“能量…… 竭了……” 她的呢喃蹭在枕头上,自己都不懂这几个字从哪儿冒出来的。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飘过来。
细得像蚕丝,亮得像揉碎的月光,穿破大气层的热,钻过屋顶的茅草,悄没声儿地钻进她眉心。
张静月猛地颤了下,眼缝里迸出星子似的光,快得像流星划过黑天。
一股凉意在西肢百骸里流,暂时压下了烧,可更沉的累涌上来,还有种奇怪的感觉 —— 像被什么东西 “盯上” 了,连呼吸都带着束缚。
她心里亮了一下:他们找来了。
或者说,母星的求救信号,终于穿破了维度的墙,精准揪出了她这个流落在蓝星的皇族后裔。
天蒙蒙亮时,李甜甜踩着小布鞋凑到床边。
小毛巾浸了凉水,轻轻擦着妈妈额头的汗,指腹蹭过妈妈凹陷的眼窝,眼泪啪嗒掉在床单上。
“妈妈,” 她的小嗓子裹着哭腔,像被露水打湿的棉线,“你快好嘛…… 爸爸说后天就回来,带城里的好药呢。”
张静月费了半天劲,才把眼皮掀开条缝。
看着女儿梳得歪歪的小辫子,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她想抬抬手摸女儿的头,胳膊却沉得像灌了铅,指尖刚碰到甜甜发梢,就没力气地垂下去。
“甜甜…… 乖……” 声音哑得像砂纸磨木头,“妈妈…… 没事。”
麦春华端着清粥进来,粗瓷碗沿沾着米粒。
看见这模样,眉头拧成了疙瘩,放下碗就探张静月的额头 —— 还是烫得吓人,指尖都能感觉到那股子邪乎的热。
“真是撞了邪了!”
她嘀咕着,围裙擦了擦手,语气里有不耐烦,也藏着点慌,“吃药没用,打针也没用,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她心里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等老大回来还没起色,就得去后山请神婆 —— 总不能让孙女儿没娘,也不能让李家落个 “留不住人” 的话柄。
昨天去隔壁村找王药师的事又冒出来。
那老头捏着草药皱着眉,说的话她当时还不信:“你家媳妇这不是风寒暑湿,是底子空了,魂儿像挂在蛛丝上,风一吹就晃 —— 我这草药,顶不住。”
她当时以为是老头想多要诊金,现在想想,后脊梁都发紧。
傍晚的太阳把门框染成橘红色,李大印扛着锄头回来,裤脚沾着泥。
麦春华迎上去,把粥碗递给他,又念叨起来:“他爹,静月这病等不得啊!
今天脸都白了,再拖……” 话没说完,就叹了口气。
李大印蹲在门槛上,烟杆在手里转了两圈,猛吸了一口。
烟雾裹着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半晌,才瓮声瓮气地说:“再等等,老大后天就到。
城里医生总比神婆靠谱…… 再说请大药师?
山路得走三天,诊金够买半亩地了,咱拿啥掏?”
麦春华张了张嘴,没再说啥。
钱是这个家的死穴,谁都碰不得。
她看着太阳一点点沉进山后头,心里的慌像潮水似的,一波波往上涌 —— 总觉得儿媳妇这病,不是人间该有的,透着股子说不出的怪。
房间里,张静月昏昏沉沉的,指尖在粗布床单上蹭来蹭去。
白印子叠着白印子,织成个奇怪的符号 —— 要是有星迹人在这儿,肯定能认出来:那是故乡星座的轮廓,是刻在她基因里的坐标,也是她灵魂里,烧不熄的归家信号。
而在亿万光年外,那片正在塌陷的星空里,星舰的金属舱壁泛着冷光。
紧急通讯的蓝光在控制台上游走,每一个数据节点都跳着 “濒危” 的红。
其中一个编号对应的名字,是失踪百年的星迹皇族 —— 张静月。
她的生命体征曲线,正和那片碎掉的星空一模一样,一点点往下沉 —— 像是故乡在拉着她,一起走向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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