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是枯燥的高数课。
阶梯教室里，教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粉笔灰在阳光投下的光柱里飞舞。
陆昭坐在中排，听得还算认真，只是手时不时会伸进裤兜，摸一摸里面哗啦作响的糖果包装纸。
甜食能帮助他集中精力，这是他从小的习惯。
课间休息，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
陆昭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朝教室后方角落的位置望去。
江临果然在那里，独自一人，面前摊开着书本，正低头写着什么。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低垂的睫毛和挺首的鼻梁上投下小片阴影，安静得像一幅精心构图的油画。
陆昭心里一动，又摸出一颗牛奶糖，站起身。
“又去？”
周宇拉住他，“适可而止啊昭哥，刚收了早餐，你这糖衣炮弹密度是不是太高了？”
“最后一颗。”
陆昭晃了晃手里的糖，笑嘻嘻地挣脱，几步就跨到了后排。
“江临学长。”
他声音放轻了些，怕打扰到他。
江临写字的手停住，抬起头。
近距离看，他的五官更加出色，皮肤也好，只是眼神依旧没什么波澜。
陆昭把那颗牛奶糖放在他摊开的书页旁边，白色的糖纸在深色的书页上很显眼。
“这个口味很好吃，不是很甜。”
他补充了一句。
江临的目光从陆昭脸上，移到那颗糖上，停顿片刻，又回到陆昭脸上。
他还是没说话，但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陆昭也不指望他回答，送完糖就心满意足地准备撤退。
转身太急，手肘不小心带到了江临桌角那本厚厚的、看起来像是笔记本的东西。
“哗啦——”笔记本掉在地上，摊开来。
里面夹着的一些零碎纸张散落出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
陆昭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去捡。
江临的动作比他更快，几乎是在笔记本落地的瞬间就俯身去捞，神色间闪过一丝极少见的、近乎仓促的紧张。
陆昭手忙脚乱地帮他捡起几张飘到脚边的纸，大多是些打印的文献摘要或者草稿。
就在他准备把捡起的纸张递还给江临时，目光无意中扫过摊开在地上的笔记本内页，动作猛地顿住了。
那笔记本的某一页，被透明塑料夹层小心地保护着。
夹层里面，并非什么重要的笔记或资料，而是……几张糖纸。
花花绿绿的糖纸，被抚得异常平整，连一丝褶皱都看不到，像珍贵的标本一样，妥帖地固定在页面上。
有柠檬黄的，草莓粉的，还有他昨天刚送出的、印着小兔子图案的水果糖纸……每一张，都来自他这近一个月来，陆陆续续塞给江临的那些糖果。
陆昭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带来一阵密集而陌生的悸动。
他蹲在那里，忘了起身，抬头愣愣地看向也正俯着身、几乎与他平视的江临。
江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辨的情绪。
不是冰冷，不是疏离，而是一种被撞破秘密的窘迫，甚至……有一丝极淡的红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冷白的耳根迅速蔓延开来。
周围的喧闹似乎在瞬间远去。
陆昭听见自己带着点不确定和惊奇的声音，轻轻响起：“……江临学长，你……为什么收集这些啊？”
江临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迅速而小心地从陆昭手里抽走那些散落的纸张，连同地上的笔记本一起抱回怀里，动作带着一种强作镇定的慌乱。
他站起身，喉结滚动了一下，侧着脸，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依旧是陆昭听惯了的清冷调子，却比平时低哑了几分，仿佛绷紧的弦：“……因为，是你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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