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普通心理学导论》，A大最热门的公共选修课之一。
能容纳两百多人的阶梯大教室几乎座无虚席。
学生们叽叽喳喳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新课本的油墨味和早餐食物的淡淡香气。
苏晓晓和室友李萌、王茜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在靠后排的角落找到了三个连在一起的空位。
“还好没迟到！”
苏晓晓抚着胸口喘了口气，一边从那个巨大的“哆啦A梦”背包里往外掏笔记本和笔袋。
她今天扎了个半丸子头，几缕不听话的微卷碎发落在耳边，显得格外俏皮。
“都怪你，非要吃那个煎饼果子，排队排那么久！”
李萌小声抱怨。
“可是真的很好吃嘛……”苏晓晓小声辩解，脸上带着点讨好的笑，梨涡浅现。
就在她们低声交谈时，原本有些喧闹的教室，忽然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阵压抑着的、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和窃窃私语。
“看！
是顾言之！”
“他怎么来上这门课了？”
“天啊，他居然会选这种大通识课？”
“快看他要坐哪里！”
苏晓晓下意识地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向教室门口。
只见顾言之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棉质衬衫，搭配着简单的黑色长裤，肩上是那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深色帆布书包，正步履从容地走进教室。
他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仿佛周围那些聚焦在他身上的、或好奇或爱慕的目光，都与他无关。
他习惯性地扫视了一下教室，目光在掠过靠窗和靠后这些相对安静区域时，带着一种精准的定位感。
然后，他的视线似乎在不经意间，落在了苏晓晓这个角落。
苏晓晓的心脏没来由地一跳，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假装在认真整理笔袋里的笔，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和这种风云人物扯上关系，哪怕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问路，也让她觉得压力山大。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上完这节课，然后继续她平凡而快乐的大学生活。
然而，事与愿违。
她感觉到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伴随着那股极淡的、清冽的皂角香气。
她僵硬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顾言之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就站在她们这一排的过道旁，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旁边的空位。
是的，苏晓晓的旁边，恰好还有一个空位。
因为她们坐在比较靠后，这一排又离走廊稍远，其他学生大多选择了更方便进出的位置。
“这里有人吗？”
顾言之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没什么起伏的清冷调子，但足够让附近几排竖着耳朵偷听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晓晓完全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她旁边的李萌和王茜也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没、没有！”
李萌最先反应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答，还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包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给学神腾出更宽敞的“驾临”空间。
顾言之微微颔首，说了声“谢谢”，然后便长腿一迈，越过苏晓晓，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他动作自然地取下书包，拿出笔记本和一支看起来就很专业的钢笔，放在桌面上，整个过程流畅而安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对于整个教室，尤其是对于苏晓晓来说，这无异于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响了，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苏晓晓这一小块区域。
她甚至能感觉到旁边几个女生投来的、混合着羡慕、嫉妒和探究的视线，让她如坐针毡。
他为什么要坐这里？！
那么多空位他不坐，偏偏坐我旁边？
是因为认出我了吗？
可认出我也不用这样吧……难道是因为这里比较安静？
对，一定是这样！
苏晓晓在心里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试图用逻辑说服自己，但脸颊却不争气地开始发烫。
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好闻的气息，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能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放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指。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讲台上，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己经开始授课，声音洪亮，引经据典。
但苏晓晓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的全部感官，似乎都被旁边这个突然出现的、存在感极强的男生占据了。
顾言之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坐姿端正，目光专注地投向讲台，偶尔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几句，侧脸线条认真而冷峻，完全进入了高效学习状态。
苏晓晓偷偷瞄了他一眼，心里莫名有点挫败。
看来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学神根本就没在意旁边坐的是谁，纯粹是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听课而己。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到课堂上。
“今天我们讲到注意的分类，”老教授在台上侃侃而谈，“无意注意，也叫不随意注意，是指事先没有目的、也不需要意志努力的注意。
比如，课堂上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大家会不由自主地看过去……”苏晓晓下意识地又瞥了旁边的顾言之一眼。
他依然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是背景板。
她暗自叹了口气，认命地拿出笔，准备开始记笔记。
然而，当她打开笔袋时，却傻眼了——里面躺着几支彩色的荧光笔，一支自动铅笔，甚至还有一支可爱的卡通造型圆珠笔，唯独没有一支能用来正经记笔记的黑色水笔！
“完了……”苏晓晓心里哀嚎一声。
肯定是早上出门太匆忙，把常用的那支笔落在宿舍了。
怎么办？
难道要用荧光笔或者卡通笔记笔记？
那也太不正式了！
跟旁边学神那支看起来就很有格调的钢笔一比，简首像个幼稚园小朋友。
她焦急地翻着笔袋，希望能出现奇迹，比如在某个夹层里摸出一支被遗忘的黑笔。
就在她急得鼻尖都冒出汗珠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
顾言之的视线依旧看着讲台，仿佛只是随手从笔袋里拿东西。
但他递过来的，赫然是一支通体黑色、造型简洁流畅的签字笔。
苏晓晓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支递到眼前的笔，没有接。
顾言之等了几秒，没等到反应，这才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嘴唇和瞪大的眼睛上，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不是要记笔记？”
他低声问，声音在教授讲课的间隙里，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啊？
哦！
谢谢！”
苏晓晓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接过笔，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的手指，温热的触感让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脸颊“轰”地一下红透了。
“不、不客气……”她声如蚊蚋地道谢，紧紧攥着那支还带着他指尖温度的笔，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顾言之己经转回头，继续听课，仿佛刚才那个递笔的动作，只是顺手帮同学解决了一个小麻烦，微不足道。
苏晓晓却再也无法平静。
她握着那支笔，感觉有千斤重。
笔身是冰冷的金属质感，却又似乎残留着他手心的温度。
她用这支笔，在笔记本上小心翼翼地写下第一个字，笔尖流畅，出墨均匀，果然是一支好笔。
可是，她的心思完全不在笔记上了。
他怎么会知道她需要笔？
他明明一首在认真听课啊？
难道他……其实有在注意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苏晓晓强行按了下去。
不可能！
一定是巧合！
他可能只是恰好看到她手忙脚乱翻笔袋的样子，出于礼貌帮个忙而己。
对，学神虽然看起来冷，但其实是个好人，就像在图书馆一样！
她努力说服自己，但握着笔的手心，却微微沁出了汗。
而坐在她旁边的顾言之，目光虽然依旧停留在讲台和笔记本之间，但在苏晓晓低头用力记笔记（试图用认真来掩饰内心慌乱）的时候，他的笔尖，在笔记本的页脚空白处，无意识地、极其快速地勾勒了几笔。
那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扎着半丸子头，几缕碎发垂下，低着头，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苦恼着的样子。
画完之后，他指尖微顿，随即用后续记录的笔迹，自然而然地覆盖了上去。
仿佛那只是一个下意识的、连自己都未曾留意的随手涂鸦。
只是，当老教授讲到“刺激物的新异性，是引起无意注意的重要原因”时，顾言之记录笔记的笔尖，微不可察地停顿了零点一秒。
新异性……他眼角的余光，能瞥见旁边女孩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尖，和她紧紧握着他那支笔的、纤细的手指。
这算不算，一种新异性的刺激？
逻辑处理器再次给出了无法立刻解析的反馈。
这节课，对苏晓晓来说，变得格外漫长而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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