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员外那尖细的嗓音像把钝刀子,一下子割开了小院里刚刚升腾起的烟火气。
沈文渊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想上前,腿却像灌了铅。
周云娘则像只护崽的母鸡,一把将沈知味拉到身后,柳眉倒竖,死死瞪着陈员外。
墙头上,苏绣儿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小脸绷得紧紧的。
林半夏眉头微蹙,手不自觉地在袖中摸向随身携带的银针包,以备不时之需。
那几个刚被香味吸引进来的食客,见这阵仗,面面相觑,有的悄悄放下筷子,有的则往后缩了缩,摆明了不想惹麻烦。
院子里只剩下锅里粥米“咕嘟”的微响。
一片压抑的寂静中,沈知味却轻轻拍了拍母亲紧绷的手臂,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她脸上没什么惧色,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仿佛来的不是逼债抢人的恶霸,而是个寻常问路的。
“陈员外。”
她声音清亮,不卑不亢,“您消息真灵通,我们这刚开张,您就闻着味儿来了。
是来照顾生意的?
正好,新出锅的韭菜鸡蛋米饼,香得很,您尝尝?”
她说着,还真用油纸包了一张煎得金黄的米饼,作势要递过去。
这一下,别说陈员外和他身后的家丁愣住了,连沈文渊和周云娘都傻了眼。
墙头上的苏绣儿差点“噗嗤”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林半夏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陈员外被这不按常理出牌弄得一噎,折扇都忘了摇。
他打量着沈知味,这小丫头片子,几天不见,怎么像换了个人?
眼神清亮,举止从容,哪有半分往日里的怯懦?
那饼子的香味还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让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来施压的,岂能被一张饼乱了阵脚?
他脸色一沉,用扇子隔空点了点沈知味:“少给老夫来这套!
沈文渊,白纸黑字,你可是收了老夫的定金,答应将闺女许给我做妾的!
怎么,如今看闺女有点用处,就想反悔不成?”
沈文渊急得满头大汗:“陈员外,误会,那是……爹,”沈知味打断他,转向陈员外,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冷了下来,“您说的定金,可是那五两银子?
若是我没记错,我爹当时说的是‘考虑考虑’,可从未点头画押。
那五两银子,您当时说是给我爹周转,算是借的,街坊西邻可都听见了。
怎么,如今倒成了聘礼了?”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小院,也传到了门外一些驻足看热闹的人耳中。
陈员外脸色微变,他当初确实是钻了沈文渊走投无路的空子,言语含糊,想造成既成事实,没想到被这小丫头当面戳破。
“黄口小儿,休得胡言!”
陈员外色厉内荏,“借的?
借据呢?
谁能证明?”
“我能证明!”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墙头上的苏绣儿鼓起勇气,大声道:“那天我就在我家绣楼窗口绣花,听得真真儿的!
陈员外您就是说借给沈伯伯应应急!”
“我……我好像也听见了。”
另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门口看热闹的人群里传出,是个卖菜的老汉。
陈员外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沈知味心中一定,趁热打铁:“陈员外,您也听到了。
那五两银子,我们认,连本带利,三日后,与王屠户的印子钱一并还您。
至于做妾之事,”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陈员外和他身后的家丁,声音斩钉截铁,“绝无可能!
我沈知味便是饿死,也绝不与人做妾!”
少女身形单薄,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气。
周云娘听得热血上涌,猛地站到女儿身边,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听见没?
我闺女说不嫁!
谁敢逼她,先问问老娘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沈文渊虽然害怕,此刻也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虽然声音还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陈、陈员外,小女所言不错。
那五两是借款,三日后必定奉还。
嫁女之事,休要再提!”
陈员外气得胡子首抖,他没想到这沈家不仅女儿变了个人,连这对软柿子爹娘也硬气起来了。
他阴冷的目光在沈知味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到那香气西溢的锅灶上,忽然冷笑一声:“好,好得很!
沈家丫头,有骨气!
老夫倒要看看,你们三日后,拿什么还王屠户的十二两,又拿什么还我这五两!
到时候,可别跪着来求老夫!”
他撂下狠话,自觉颜面大失,重重一甩袖子,带着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气急败坏。
“呸!
为老不尊!”
周云娘冲着陈员外的背影啐了一口。
院子里凝滞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
“走了走了,吓死我了……”一个食客拍着胸口,重新拿起筷子。
“沈小娘子,好胆色!”
门口看热闹的人里有人赞道。
“就是,陈扒皮还想强娶人家闺女,不要脸!”
墙头上,苏绣儿拍着胸脯,小脸兴奋得通红:“知味姐姐,你刚才太厉害了!
把陈员外都说得没词了!”
林半夏也微微颔首,眼中带着赞许:“临危不乱,应对得体。”
沈知味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苏绣儿和林半夏刚才出言相助的情分。
她转身对几位食客歉意道:“对不住各位,扰了大家雅兴。
今日每位送一碟酱菜,算我赔罪。”
食客们本就没走,闻言更是高兴,连声道“沈小娘子客气”。
叮!
成功化解危机,激发食客‘钦佩’,苦味值+5!
叮!
来自苏绣儿的‘崇拜’,苦味值+3!
叮!
来自林半夏的‘欣赏’,苦味值+4!
沈知味看着面板上跳动的数字,心情更好了些。
她重新系好围裙,拿起锅铲,朗声道:“爹,娘,继续招呼客人!
粥和饼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小的沈记食肆,经历了一场风波后,反而更加热闹起来。
那粥香、饼香、豆腐香,混合着食客们的谈笑声,再次充满了生机。
然而,谁也没注意到,街角拐弯处,陈员外并未走远。
他站在阴影里,脸色阴沉地看着沈家小院的方向,对身边一个家丁低声吩咐:“去,给我查查,这沈家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去找王屠户……他知道该怎么做。”
家丁领命而去。
陈员外眯着眼,冷哼一声。
这沈家丫头,邪门得很。
不过,他陈扒皮看上的东西,还没那么容易脱手。
三天?
他倒要看看,这三天,沈家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小院的烟火气依旧,但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霾,似乎己经悄然笼罩下来。
苏绣儿还在叽叽喳喳地跟林半夏讨论刚才的精彩场面,林半夏偶尔应和两句,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扫过街角。
沈知味一边忙碌,一边在心里盘算。
陈员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王屠户那边也需防备。
三天时间,她必须赚到足够的钱,还要想办法,让那些人不敢再轻易打沈家的主意。
她的目光,落在了脑海中系统面板上那个小小的调味包图标上。
光靠美味,恐怕还不够。
或许,得让这“五味”的力量,显现出一些更特别的作用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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