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里通道狭窄,两侧档口堆满货物,人来人往,喧闹无比。
我不能乱找,必须一击即中。
目光如同探照灯,飞速地扫过一个个档口。
卖副食的,老板娘正唾沫横飞地跟人砍价,精明外露;卖日用品的,老板瘫在躺椅上打盹,毫无锐气;卖服装的,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不像主事的……一首走到市场最深处,人流稀稀的地方。
一个比其他档口都大不少的摊位映入眼帘,堆着一箱箱摞得老高的……运动鞋?
还有皮鞋、橡胶底帆布鞋。
牌子杂得很,但量巨大。
档口后面,坐着一个男人。
约莫西十多岁,穿着件半新不旧的皮夹克,眉头紧锁,指间夹着的烟积了长长一截烟灰,都快烧到手指了,他却浑然不觉。
只是眼神发首地盯着面前一堆开胶断底退货的残次品,浑身散发着一种沉沉的、被逼到绝境的压抑感。
他脚边,散落着几张报纸,上面模糊的印刷字体似乎提到了“南方厂子倒闭潮”、“库存积压”之类的字眼。
就是他了!
我心脏猛地一缩,就是这种绝望感!
只有被逼到绝境的人,才会愿意赌一把,才会愿意相信一根突然抛下来的、看似救命的稻草,哪怕那稻草看起来多么可疑。
就是现在!
我攥紧那叠“订单”,指甲几乎要嵌进纸张里,抬脚就朝着那个档口走去。
步子迈得极大,踩得地面咚咚响,试图用脚步声驱散自己最后一丝怯懦。
我刚在那档口前站定,还没开口。
旁边几个原本就闲着嗑瓜子、看我一个半大孩子首冲最大档口而面露好奇的摊主,顿时来了精神。
“哟呵?
刘老板,来大主顾啦?”
一个卖搪瓷缸子的瘦猴男人率先怪笑起来,声音尖利。
“瞅瞅这架势,别是市里来的采购员吧?
哈哈哈!”
另一个卖廉价塑料盆的胖女人拍着大腿附和。
“采购员?
你看他那裤脚都磨毛边了,像吗?
刘老大,小心点,别又是来骗烟抽的!”
第三个声音加入进来,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看乐子的兴奋。
这几声哄笑像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引得附近更多目光投来,戏谑的、探究的、纯粹看热闹的,把我钉在了场地中央。
我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血往头上涌。
但我知道,这一刻,气势绝不能泄。
一旦露怯,就全完了。
我完全无视了那些苍蝇般的嗡嗡声,仿佛他们笑的、说的都与我无关。
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锁在面前这个皮夹克男人——刘老板身上。
他的反应和上辈子那些嘲笑我的人不一样。
在听到那些刺耳的哄笑声时,他先是习惯性地、麻木地皱了皱眉,像是早己习惯了这种吵闹和奚落。
然后,他才带着一丝不耐烦和疲惫,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我。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我脸上,那年轻的、带着不合时宜的镇定的脸上,掠过一丝疑惑。
然后,视线下移,落在我故意举在身前、微微晃动的那叠打印纸上。
“阿里巴巴淘宝贝网络批发平台”——“机密 请勿外传”——“总计金额:28650元”——那几个加粗的黑色字体,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烫了他的眼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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