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阳光透过写字楼的玻璃，照在恒信传媒行政部的工位上，却没照进林晚心里。
她提前十分钟到了公司，刚把包放在椅背上，就看见李姐和小王端着咖啡杯从茶水间出来，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过她的工位，眼神像避着什么似的，没往她这边扫一下，径首坐到了斜对面的座位上。
林晚的手顿了顿，指尖还没碰到键盘，就听见身后传来张莉的声音。
她穿着新买的粉色连衣裙，正凑在保洁阿姨身边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整个办公区的人听见：“阿姨，您是不知道，上周那报告差点出大事，幸好我当时把资料都交接清楚了，小林也挺负责的，及时担下来了，不然咱们部门都得受牵连呢。”
“是啊，小张你真是细心，”保洁阿姨笑着附和，“小林也不容易。”
林晚攥紧了鼠标，屏幕上还停留在上周没做完的行政费用表，可她知道，这份表再也轮不到她做了。
果然，没过十分钟，王经理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捏着一张纸，径首走到张莉身边，把纸递给她：“这是下个月的客户对接计划，你好好做，周三给我。”
说完，他扫了一眼林晚，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件，放在她桌上：“小林，把这些旧合同都打印一份，按日期排好，下班前给我。”
林晚拿起那叠文件，指尖碰到纸页，满是灰尘的触感让她皱了皱眉，这是三年前的旧合同，边角都发黄了，打印出来根本没人会看。
她抬头想问问“要不要双面打印”，却看见王经理己经转身回了办公室，门“咔嗒”一声关上，把她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打印机在走廊尽头，林晚抱着文件走过去时，正好撞见部门的新人小周。
小姑娘刚入职半个月，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看见她就停下脚步，小声问：“林晚姐，你这是要打印吗？
我帮你抱点吧。”
林晚摇摇头，笑了笑：“不用啦，不重。”
话刚说完，就看见李姐从旁边的会议室出来，小周像是被烫到似的，赶紧说了句“那我先回工位了”，快步走了。
林晚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涩，才没几天，小周也知道要跟她保持距离了。
打印机“嗡嗡”地响着，时不时卡纸。
林晚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捡着掉出来的纸，手指被纸张边缘划得有点疼。
有同事路过，脚步顿了顿，却没人弯腰帮她一把，只是匆匆走过，留下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她看着地上散落的旧合同，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这些纸一样，没用了，就只能被随意丢弃。
接下来的三天，林晚彻底成了部门的“杂役”。
王经理再也没给她分配过一份跟“客户对接费用核算”相关的工作，每天让她做的，不是去楼下取全部门的外卖，就是给其他楼层的部门送资料，要么就是整理堆积在茶水间的旧文件。
有一次，她刚从楼下取完二十多份外卖，手里的袋子重得勒红了手指，回到办公室时，王经理又拿着一张便签纸走过来：“小林，去18楼财务部送份报表，他们催得紧，现在就去。”
她没敢说“我先把外卖分给大家”，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又往电梯口走。
电梯里，她看着自己映在镜面墙上的影子，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衬衫袖口沾了点外卖汤渍，眼睛里满是疲惫，哪里还有半分刚入职时的朝气。
周三下午三点，王经理的办公室门终于再次为她打开。
“小林，你进来一下。”
他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没有温度。
林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皱掉的袖口，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的铁观音味还在，只是这一次，王经理没让她坐，而是背对着她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总部那边的追责说明交上去了，”王经理先开了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不过你也知道，这种失误记录会留在档案里，对你后续在公司的发展不太好。”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王经理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为你着想”的表情：“我跟人事部聊过了，觉得你其实挺有能力的，就是不太适合咱们部门现在的节奏。
不如这样，你主动提离职，公司这边给你一个月工资当补偿金，加上这个月的月薪，正好五千块，大家好聚好散，也不影响你后续找工作。”
“主动离职？”
林晚的声音有点发颤，她看着王经理，“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我走？”
“小林，话不能这么说，”王经理皱了皱眉，语气里多了点不耐烦，“公司己经给你补偿了，你要是不主动离职，等到公司优化，对你的履历更不好。
再说，你留在这，每天做这些杂活，也没什么意思，对吧？”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林晚的心。
她想起这三天的日子，吃饭时没人跟她坐一桌，打印文件时没人帮她一把，张莉每天跟同事说说笑笑，把自己塑造成“差点被连累”的受害者，而她，成了整个部门的麻烦。
就算留下来，也只会被继续边缘化，哪里还有什么发展可言？
她又想起出租屋的房租，下个月就要涨五百，妈妈上周还打电话问她“工资够不够花”，要是没了工作，连房租都交不起。
五千块的补偿金虽然少，至少能撑过这个月。
林晚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眶己经红了，却没掉眼泪。
她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好，我主动离职。”
王经理的脸色瞬间缓和下来，他从抽屉里拿出离职申请表，放在她面前：“今天就能办手续，你现在去收拾工位，人事部那边我己经打过招呼了。”
林晚拿着申请表走出办公室，办公区里很安静，同事们都低着头，假装没看见她。
她走到自己的工位前，开始收拾东西，桌上没什么值钱的，只有一个用了半年的马克杯，几张贴在显示器上的便利贴（上面记着客户的联系方式），还有一本翻旧了的笔记本。
她把便利贴一张张撕下来，叠好放进包里，又把笔记本放进抽屉，这本子她不想带走，里面记满了在恒信传媒的工作记录，现在看来，全是笑话。
正收拾着，手边突然多了一块水果糖，包装纸是粉色的，印着小熊图案。
她抬头，看见小周站在她身边，手里还攥着一把糖，小声说：“林晚姐，我妈昨天给我的，甜的，你吃一块吧。”
说完，怕被别人看见似的，赶紧跑回了自己的工位。
林晚捏着那块糖，糖纸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让她鼻子一酸。
她把糖放进包里，拿起马克杯，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待了两年的工位，转身走向人事部。
办离职手续花了半个多小时，人事部的小姐姐把一个信封递给她，里面是五千块现金，厚厚的一沓，却轻得让她心慌。
走出人事部办公室时，外面突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正如现在她的心情一样，乌泱泱的，非常不好。
林晚没带伞，也没找同事借，她知道，没人会借给她。
她抱着马克杯，走进雨里。
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衬衫，冰凉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混着眼泪，滑进衣领里。
她没跑，就慢慢走着，看着路边的车来来往往，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牛仔裤，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冷，心里的冷，比雨水更刺骨。
回到出租屋时，林晚浑身都湿透了。
这是一间只有十平米的小单间，进门就是一张单人床，床旁边挤着一个旧衣柜，窗户对着隔壁楼的墙壁，连阳光都很少照进来。
她把马克杯放在桌上，从信封里拿出五千块钱，一张一张地数，他把钱叠得整整齐齐，却连这个月的房租都不够。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头发湿乱地贴在脸上，衬衫皱巴巴的，还在滴水，眼睛又红又肿，像只狼狈的兔子。
镜子旁边贴着一张她上个月写的便签：“加油，下个月争取涨薪！”
看着那张便签，林晚再也忍不住了。
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肩膀一抽一抽地哭起来。
哭声被窗外的雨声掩盖，她想起自己刚入职时的期待，想起背锅时的委屈，想起同事的冷漠，想起王经理的虚伪，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她哭得喘不过气，首到嗓子发哑，眼睛肿得睁不开，才慢慢停下来。
窗外的雨还在下，林晚靠在衣柜上，看着桌上的五千块钱，眼神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她累得睡着了，头靠在膝盖上，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没拆开的水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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