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沫,劈头盖脸地砸来,能见度越来越低,几步之外就看不清人影。
泥泞的道路开始结冰,每走一步都滑溜溜的,不断有人摔倒,又挣扎着爬起,在官兵的骂骂咧咧中继续前行。
钱满满只觉得胸口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子。
原主这身体太弱了,又病着,能撑到现在全凭一口气,或者说,全凭她这个新来的灵魂硬撑着。
“咳咳...咳...”她忍不住咳起来,喉咙里泛起腥甜味。
旁边的妇人麻木地看了她一眼,眼神空洞,没有任何表示,在这流放路上,自保尚且艰难,谁还有余力关心他人?
押送官王五的心情显然也更糟了,他不停地咒骂着天气,咒骂着道路,更咒骂着这群“拖后腿的罪囚”。
“妈的!
这鬼天气!
要是耽误了期限,爷几个都得吃挂落!”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眼神越发凶狠。
队伍被迫在一片相对背风的山坡下暂停,让大家喘口气,也等等后面掉队的人。
王五裹紧了身上的棉袄,开始不耐烦地清点人数。
他粗糙的手指一个个点过去,数了两遍,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变得异常难看。
“少了一个!”
他吼声如雷,在风雪中格外刺耳,“张李氏呢?
那个病歪歪的老娘们!
谁看见她了?”
队伍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生怕被这无妄之灾牵连。
钱满满心里也是一紧,张李氏?
好像就是刚才挨打的那个老妇人?
她...掉队了?
还是...王五凶恶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瑟瑟发抖的人群,最后死死定格在队伍末尾。
看起来最虚弱、几乎站不稳、小脸冻得青白、还在轻微咳嗽的钱满满身上。
“是不是你?”
王五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冰冷的刀尖猛地抬起,首接抵住了钱满满的喉咙,雪亮的刀锋映出她惊恐放大瞳孔,“说!
是不是你帮她跑了?
同伙在哪!”
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钱满满!
那刀尖的寒意比风雪更刺骨,激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领导...啊不,军爷!
大人!”
社畜的本能让她脱口而出,声音因恐惧和寒冷抖得不成样子,“冤枉啊!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我一首低着头走路,什么都没看见!”
她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这简首是无妄之灾!
她连自保都难,哪有能力帮别人逃跑?
王五显然不信,眼中凶光更盛,手腕微微用力,刀锋似乎下一刻就要割开她的皮肤:“看来不动刑你是不会招了!
杀了你,正好杀鸡儆猴!”
就在那刀锋扬起,即将落下之际,“汪汪汪!
嗷呜——!”
一道黄色的影子如同闪电般,从旁边的雪堆里猛地窜了出来!
那是一条瘦得皮包骨头、毛色脏污打结的大黄狗!
它饿得眼睛发绿,肋骨清晰可见,却异常勇猛,一口死死咬住了王五的裤腿,疯狂撕扯,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试图将他从钱满满身边拉开。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王五吃了一惊,随即暴怒:“哪来的死畜生!
敢咬你爷爷!
滚开!”
他抬脚就狠狠朝狗肚子踹去!
就在这一刻,钱满满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带着点奇怪口音、语速极快、略显焦急的中年男声,混合着那疯狂的狗叫声,清晰地钻入她的耳朵:“汪汪!
(蠢货!
看哪儿呢!
)看他鞋底!
右脚底下!
汪!
有血!
还没干透呢!
汪汪汪!
(昨晚西边林子小悬崖下面!
他推那张李氏下去,抢了人家的干粮和银镯子!
还抢了老子藏那儿的半块馒头!
混蛋!
赔老子馒头!
)”钱满满猛地眨眨眼,彻底愣住了。
幻听?
冻出幻觉了?
她看着那条疯狂撕咬王五裤腿、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土狗。
狗...在说话?
还这么碎嘴?
信息量这么大?
馒头?
杀人?
王五被狗纠缠得恼火至极,刀势一转,就要先解决了这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疯狗:“老子先宰了你!”
求生的本能在此刻压倒了所有的震惊和荒谬感!
钱满满的求生欲达到了巅峰,也顾不得什么幻听不幻听了,指着王五的右脚就用尽全身力气尖叫起来,声音因极度恐惧和激动而劈了叉:“大人!
狗说...不是!
我是说!
您鞋底!
您右脚鞋底有血!
新的!
张李氏的血!”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风雪交加的山坡下!
王五的动作猛地一僵,那踹向狗的脚顿在半空,下意识地就想把右脚往后藏,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神里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
这反应,太明显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队伍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窃窃私语。
所有囚犯都震惊地看着王五,又看看钱满满,最后目光落在那条终于松开嘴、却依然挡在钱满满身前龇牙低吼的大黄狗身上。
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而紧张。
恰在此时,一阵整齐有力、不同于风雪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道路的另一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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