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处，光影分割。
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在宫人簇拥下，缓步踏入。
翟衣凤纹，金钗步摇。
太后年过西旬，保养得宜的面容不见多少皱纹，唯有一双凤目，沉静如古井，深不见底。
她身后半步，紧跟着一名灰衣老太监。
低眉顺眼，身形微躬，双手拢在袖中，步伐轻得几乎听不见。
秦栩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是这个人！
袖中藏着匕首！
史官笔下，记录着太后驾临的威仪。
弹幕却己彻底疯狂。
二十秒！
主播快动啊！
完了完了，太后这气场两米八！
老太监右手袖子！
注意右手！
打赏一颗夜明珠！
照亮主播求生路！
太后的目光，淡淡扫过跪地颤抖的赵全，掠过那碗未曾动过的汤药，最后落在龙床上，那个颈缠白纱、脸色苍白的年轻帝王身上。
“皇帝醒了。”
太后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哀家听闻你醒了，便立刻过来看看。
伤势如何？”
秦栩喉结滚动，咽下那抹血腥气。
时间，不足二十息！
他不能硬拼，重伤之躯，绝非那老太监对手。
他必须借势！
“劳……母后挂心。”
秦栩声音虚弱，带着刻意流露的惊惶和后怕，左手无力地指向地上跪着的赵全，“只是……这狗奴才，竟敢谋害朕！”
一句话，石破天惊！
赵全猛地抬头，脸色死白：“陛下！
老奴冤枉！
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太后凤目微眯，看向赵全，又看向那碗药。
“哦？”
太后语调微扬，“皇帝何出此言？”
十五秒！
秦栩剧烈咳嗽起来，牵扯伤口，额角冷汗涔涔，显得越发孱弱。
他指着赵全，手指颤抖，像是气急攻心。
“朕……朕刚醒，他便急不可耐送上汤药！
朕……朕只是稍作迟疑，他竟眼神闪烁，手抖不休！
这药若非有问题，他何至于此！”
秦栩猛地吸了口气，眼中逼出一丝血红，看向太后，带着依赖和委屈，如同受惊的孩童寻求母亲庇护。
“母后！
这宫里……这宫里还有人想要朕的命！
朕……朕怕！”
他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微微发抖。
将一个重伤初愈、疑神疑鬼、惊惧交加的年轻帝王，演得淋漓尽致。
史官笔下飞速记录：帝疑内侍投毒，惊惧失态，诉于太后。
太后静静看着秦栩的表演，眸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和审视。
这反应，与她预想的不同。
十秒！
老太监手动了一下！
袖口有反光！
匕首要出来了！
秦栩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猛地抓住锦被，指甲掐入掌心，痛感让他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母后！”
秦栩声音尖利，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这狗奴才定然是被人指使！
求母后为朕做主！
彻查！
必须彻查！”
他死死盯住太后，眼神哀恳，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疯狂。
“将这殿内所有接触过汤药之人，全部拿下！
严刑拷问！
尤其是……尤其是他！”
秦栩的手指，猛地指向太后身后的那名灰衣老太监！
全场死寂。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始终低眉顺眼的老太监身上。
老太监拢在袖中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
太后凤目之中，寒光乍现，如冰棱裂开细缝。
五秒！
主播牛逼！
祸水东引！
太后眼神杀了！
老太监僵住了！
被秦栩指名道姓，众目睽睽之下，那老太监若再动手，便是坐实了刺杀皇帝的罪名！
连同他身后的太后，也脱不了干系！
“皇帝，”太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张伴伴跟随哀家多年，忠心可鉴。
你此言，是何意？”
压力如山，轰然压回秦栩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
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秦栩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太后在保人，也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三秒！
二秒！
秦栩忽然捂住脖颈伤口，痛苦地蜷缩起来，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呃啊……”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再次昏死过去。
“母后……朕……朕好痛……头好晕……”秦栩断断续续，眼神涣散，“或许……或许是朕重伤未愈，看错了……惊扰了母后……”他以退为进，将方才的指认归咎于重伤产生的幻觉。
既保留了太后的颜面，又暂时解除了眼前的杀身之祸。
那老太监袖中紧绷的手，悄然松开了些许。
太后深深看了秦栩一眼，那目光锐利，似乎要穿透这具虚弱躯壳，看清内里的灵魂。
“皇帝重伤初醒，神思恍惚也是常情。”
太后语气恢复平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全伺候不力，惊扰圣驾，拖下去，杖责三十，贬入浣衣局。”
“张伴伴，”太后侧首，对灰衣老太监淡淡道，“皇帝既对你有所误会，你便暂且退下，去偏殿候着。”
“老奴遵旨。”
张太监躬身，声音沙哑，拢着袖子，无声退向殿外。
经过龙床时，那低垂的眼睑下，一丝阴冷如毒蛇的信子，扫过秦栩的脸。
一秒！
过去了！
活下来了！
主播影帝！
这演技绝了！
打赏一波鲜花！
庆祝主播苟住！
危机解除，但太后起疑了！
秦栩虚脱般瘫在龙床上，大口喘息，冷汗淋漓。
方才那短短三十息，耗尽了他所有心力，比一场生死搏杀更累。
太后走上前，亲手替秦栩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指尖却带着冰凉的触感。
“皇帝好生休养。”
太后俯身，声音压低，仅二人可闻，“莫要再……胡思乱想。
这江山，还需皇帝来坐稳。”
话语温和，内里却藏着针。
秦栩闭上眼，微弱点头。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太后首起身，环视殿内。
“好生伺候陛下。
若再出纰漏，严惩不贷！”
宫人跪倒一片，噤若寒蝉。
太后转身，凤裙曳地，带着宫人离去。
殿内重归寂静。
只有浓郁的药味和龙涎香，依旧沉甸甸压着。
史官放下笔，垂手而立，仿佛刚才的一切风波都与他无关。
弹幕还在热闹翻滚，讨论着方才的惊险，猜测着太后的心思，催促着主播下一步行动。
秦栩缓缓睁眼，望着明黄帐顶。
劫后余生，没有喜悦，只有更深的冰寒。
太后这次失手，绝不会罢休。
那碗被拿走的药，会成为指向太后的线索吗？
未必。
赵全被贬，张太监被暂时支开，不过是断了两枚无关紧要的棋子。
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他必须尽快弄清楚这“首播系统”的全部用法，必须借助弹幕的“剧透”和“打赏”，必须……在下一波杀机到来前，拥有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年轻暴君的眼底，那抹猩红再次浮现，更深，更沉。
活下去。
然后，揪出所有想让他死的人。
一个，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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