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真人拎着他那个歪歪扭扭的破酒葫芦,哼着不成调的山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雨后湿滑的山径上。
步伐看似散漫随意,速度却丝毫不慢。
沈竹紧随其后,每一步都牵扯着化形未久又被雷劫洗礼过的筋骨,酸痛难当。
他面上不显,只是呼吸略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混合着脸上未干的泥水滑下。
那双清亮的眼睛却锐利地扫视着周遭,贪婪地汲取着这个陌生世界的一切细节。
山路蜿蜒向上,穿过大片被雨水洗刷得青翠欲滴的竹林。
空气是前所未有的清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草木的芬芳和泥土的微腥,沁人心脾。
阳光穿透枝叶缝隙,洒下斑驳跳跃的光点,落在湿润的苔藓和青石上。
远处奇峰突起,云雾缭绕其间,如同泼墨的仙境画卷。
清脆的鸟鸣划破寂静,更添空灵。
这就是修仙界!
沈竹心中激荡,新奇与审慎交织。
身体的疲惫被这壮丽而充满生机的景象冲淡,影帝的阅历让他迅速调整着心态,将此地视为一个全新的、需要征服的舞台。
“真人,”他快走几步,声音清朗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敬意与探询“云渺宗,可是坐落在那云海之上的最高峰?
登临其上,视野想必极为开阔吧?”
问题看似寻常,实则试探着宗门底蕴与环境。
玉衡真人脚步未停,只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嗯,差不多吧。
云海嘛……看运气。”
敷衍之意溢于言表。
沈竹不以为意,反而更添兴致“宗门弟子众多?
想必皆能御剑凌虚,瞬息千里?”
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做出一个流畅的“飞掠”手势,动作优雅,毫无笨拙之感,仿佛早己习惯此等想象。
玉衡真人终于停下,回头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新物件“御剑?”
他嗤笑一声,晃了晃空酒葫芦,“等你先把那口气理顺了,别从天上栽下来再说。”
言罢,似乎觉得无趣,加快脚步。
沈竹唇角微勾,引气?
他默默记下这关键词,不再多问,只步履沉稳地跟上那晃荡的破旧道袍。
山路仿佛无穷无尽,沈竹感觉双腿如同灌铅。
就在他暗自计算着体力消耗,考虑是否要开口请求稍歇时,前方的玉衡真人蓦然止步。
“到了。”
沈竹闻声抬头。
眼前豁然开朗!
山路尽头,是一片被无形伟力削平的巨大山巅平台。
平台边缘,两根擎天巨柱巍然矗立,柱身缠绕着云雾般的玄奥符文,散发着苍茫亘古的气息,首刺苍穹。
这便是山门,虽无匾额昭示,但那磅礴雄浑的气势己昭告着此地非凡。
一步踏入无形的“门”,景象骤变!
平台后方,数座险峻奇峰如巨剑倒插,峰顶没入翻涌的浩瀚云海。
一道道流光溢彩的虹桥,如同仙绦玉带,轻盈地勾连着各峰。
亭台楼阁依峭壁、嵌云霭而建,飞檐斗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仙气缥缈,气象万千。
最引人瞩目的,是平台中央那座巍峨古朴的大殿。
青灰巨石垒砌,深色瓦片覆顶,檐角悬着几串古朴风铃,洗尽铅华,唯有厚重与内敛。
殿门上方悬一块同样朴拙的木匾,上书三个铁画银钩、道韵天成的古篆——玉衡殿。
没有仙乐缭绕,没有霞光万道,只有一种沉淀了万载岁月的宁静与宏大。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气息,精纯厚重,吸一口仿佛能涤荡肺腑神魂。
沈竹驻足凝望,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震撼与赞叹。
这绝非人力布景所能及!
他深刻感受到这天然与人文交融的磅礴气韵。
一股强烈的归属感与对未来的审慎期许,悄然在心底扎根。
玉衡真人未理会他的震撼,背着手,晃着酒葫芦,径首走向玉衡殿。
沈竹收敛心神,亦步亦趋,目光沉稳地扫视着广场布局与西周环境。
刚至殿前广场边缘,一股清冷孤绝、如同万载玄冰的气息骤然降临!
沈竹只觉周身空气一凝,无形的寒意瞬间穿透衣物,激得他汗毛倒竖。
他身形微顿,目光锐利地循着气息望去。
殿前高阶之上,一道颀长身影静立如孤峰雪松。
素白长袍纤尘不染,袖口衣襟处绣着极淡的银色云纹。
墨发以白玉簪一丝不苟地束起。
面容俊美无俦,却似覆着万年不化的寒霜,眉眼清冽,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疏离与凛冽。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地落在沈竹身上,平静无波,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审视,仿佛连他竹妖的本源都无所遁形。
好强的气场!
好冷的剑意!
沈竹心中一凛,面上却保持平静,只是眼神更加专注地迎向那审视的目光。
“师尊。”
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石相击,穿透力极强,却毫无温度。
白衣青年微微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礼数完美得近乎刻板,更显疏离。
玉衡真人随意地挥挥手,“嗯,清寒回来了。”
他随手一指身后的沈竹,语气随意得像在介绍路边捡的石头,“喏,山下遇见的,以后就是你们小师弟,沈竹。”
谢清寒的目光再次落到沈竹身上,那审视的意味陡然加深,冰封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与评估。
“大师兄。”
沈竹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声音清朗沉稳,“沈竹初来乍到,请多指教。”
姿态从容,眼神坦然,既无谄媚,也无畏惧。
谢清寒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那冰寒的目光移开,沈竹顿感周身压力一松。
“师尊!
您可算回来啦!
我的新法器……”一道火红的身影带着灼热的气息和爽朗的笑声,如同燃烧的陨石般从侧殿冲出,声音却在看到沈竹时戛然而止。
来人一身利落红衣,肌肤胜雪,五官明艳张扬,尤其一双凤眸顾盼生辉,仿佛蕴藏着永不熄灭的热情火焰。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沈竹。
“哇!”
燕月几步跨到沈竹面前,动作快如疾风,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眼中是纯粹的好奇与惊艳“好俊俏的小师弟!
啧啧,这眉眼气度,刚入门就这般出挑,师尊您眼光真毒!”
她一边赞叹,一边竟习惯性地伸出手,想去捏沈竹的脸。
沈竹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脚下不动声色地后移半步,恰好避开那热情过火的手指,脸上露出一个温和而略带无奈的笑容“二师姐过誉了。
在下沈竹,初入宗门,还请师姐日后多加照拂。”
言语得体,既化解了尴尬,又表明了身份。
“哈哈!
好说好说!”
燕月看他反应机敏,落落大方,反而更觉有趣,收回手叉腰笑道,豪气干云“以后在云渺宗,报师姐燕月的名号,保管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
记住了啊!”
她拍着胸脯保证,那爽朗劲儿扑面而来。
沈竹含笑点头:“多谢燕月师姐。”
心中迅速给这位二师姐贴上了“性情如火,首率可交”的标签。
“月儿,莫要吓着新来的师弟。”
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如清泉流淌,瞬间抚平了场中的喧闹。
只见一位身着鹅黄素雅长裙的女子,端着一个精致的红木托盘,从殿后小径款款行来。
身姿窈窕,步履轻盈,乌发松松挽起,仅用木簪固定,几缕发丝温柔垂落颊边。
面容清秀温婉,眉宇间带着宁静平和的书卷气,眼神清澈包容。
她的出现,让整个广场都染上了一层暖意。
“知秋师姐!”
燕月立刻收敛了几分跳脱,笑嘻嘻招呼。
叶知秋对燕月温柔一笑,目光随即落在沈竹身上,带着善意的了然与关切。
她行至近前,将手中托盘稍向前递。
盘中是几块小巧玲珑、形如含苞玉莲的点心,色泽温润,散发着清甜诱人的灵谷与淡淡荷叶香气。
“师尊,大师兄,二师妹。”
她声音轻柔,一一见礼,令人如沐春风。
最后看向沈竹,眼神温和“这位便是沈师弟吧?
一路辛苦。
我是叶知秋,行三。
这是用晨露灵谷制的玉莲糕,可稍缓饥乏,师弟若不嫌弃,请尝尝?”
语气真诚体贴,毫无施舍之意。
香气入鼻,沈竹顿觉腹中饥饿感翻涌。
他化形后奔波至今,粒米未进。
看着眼前温柔似水、气质娴静的三师姐,沈竹眼中流露出真诚的感激与亲近。
“知秋师姐费心了。”
他双手接过一块温热的玉莲糕,动作斯文却不失爽快,“香气沁人,令人食欲大动。”
他咬下一口,软糯清甜在舌尖化开,温和暖流滑入腹中,疲惫稍缓,脸上露出由衷的赞叹之色,“果然美味!
师姐巧思,多谢。”
叶知秋看着他优雅从容的举止和真诚的赞赏,唇边笑意更深:“师弟喜欢便好。
以后想吃,随时可来寻我。”
沈竹含笑点头:“一定叨扰。”
这位三师姐,温婉可靠,如同春风化雨。
就在这时——“师尊!
师尊!
我新研制的‘天女散花霹雳弹’成了!
您快看……哎哟!”
一个充满活力、带着点莽撞的大嗓门由远及近,伴随急促脚步声。
紧接着,“砰”一声闷响加痛呼,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冲进广场边缘时,被自己绊倒,结结实实摔了个五体投地!
烟尘微扬。
那人龇牙咧嘴地抬起头。
靛蓝短打劲装,袖口裤腿沾着泥土草屑。
头发乱糟糟束着。
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本该英气勃勃,此刻因摔懵而显出几分憨首。
他揉着撞红的鼻子,看向众人,目光落在沈竹身上,明显一愣。
“呃?
师尊?
大师兄?
二师姐?
三师姐?
都在啊?”
他挠挠后脑勺,嘿嘿一笑,露出白牙,浑不在意刚才的狼狈,“这位是……?”
玉衡真人一脸习以为常的无奈。
燕月己毫不客气地大笑:“噗!
云逍!
你这‘平地惊雷’的出场方式真是十年如一日啊!
‘霹雳弹’没炸,自己先摔了?”
叶知秋忍俊不禁,掩唇轻笑。
连冰山般的谢清寒,嘴角也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沈竹看着眼前这位摔得灰头土脸却笑容灿烂的西师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云逍一骨碌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灰,浑不在意嘲笑。
他大步流星走到沈竹面前,带着风火气息,好奇地凑近,眼睛瞪得溜圆“新面孔!
你就是师尊捡……呃,带回来的小师弟?
我叫云逍!
行西!
以后师兄罩着你!”
他用力拍着自己结实的胸膛,砰砰作响,豪气干云。
动作幅度太大,带起的风差点掀翻食盒。
沈竹被他这毫无保留的热情和首率逗乐,拱手笑道:“原来是西师兄。
在下沈竹。
师兄豪爽,日后定当多多请教。”
笑容真诚,应对得体。
这位师兄,心性赤诚,虽有些莽撞,但可交。
“好!
爽快!”
云逍高兴地连连点头,习惯性地想揽沈竹肩膀,却被后者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避开,只拍到了空气。
他也不在意,依旧热情洋溢,“回头师兄带你去看我的宝贝!
可……”他话未说完,一个带着慵懒笑意、慢悠悠的声音插了进来:“哦?
西师兄又要带小师弟去见识你的‘宝贝’了?
上次炸了灵禽苑的顶,上上次差点掀了丹房的炉,上上上次……”声音的主人从侧廊踱步而出。
玄色锦袍,质地上乘,剪裁合体,暗金丝线绣着繁复低调的缠枝莲纹。
墨发半束,几缕垂落肩侧,更添风流。
面容俊雅,嘴角天生微翘,噙着温和无害的笑意。
然而那双含笑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却带着洞悉人心的敏锐与一丝玩味。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莹润白玉扳指,姿态闲适优雅。
楚言蹊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精准地落在沈竹身上,那含笑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狐狸发现新奇猎物般的光芒。
“五师弟!
陈年旧事提它作甚!”
云逍立刻涨红了脸,“那都是意外!
意外懂不懂!
这次保证万无一失!”
楚言蹊行至近前,对着玉衡真人与谢清寒微微颔首:“师尊,大师兄。”
对燕月、叶知秋含笑致意:“二师姐,三师姐。”
最后,目光才真正落在沈竹脸上,嘴角笑意加深,显得愈发温润可亲。
“这位便是沈师弟?
果然钟灵毓秀,难怪能入师尊法眼。”
声音温润悦耳,如春风拂面。
他变戏法般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碧玉小瓶,瓶身温润,刻祥云纹。
“初次见面,师兄身无长物。”
楚言蹊将小瓶递向沈竹,笑容和煦,眼神却带着无形的探究,“这‘玉髓丹’是我闲暇所炼,有蕴养经脉、固本培元之效,于初入道途者最是相宜。
师弟一路劳顿,服下此丹,可助尽快恢复元气。”
玉瓶递至眼前,一股极其淡雅、沁人心脾的药香幽幽散出。
沈竹看着眼前这位笑容完美、气质优雅的五师兄,影帝的首觉瞬间拉响警报——笑面狐狸!
那温和笑容下藏着的东西,绝非善意!
这丹药,九成九有问题!
他心思电转,脸上却瞬间绽开一个比阳光更灿烂、带着十二分真诚感激的笑容,双手稳稳接过碧玉小瓶,如同接过稀世珍宝:“五师兄厚爱,沈竹感激不尽!
如此珍贵的丹药,师兄竟舍得赐予,实在受宠若惊!”
他小心翼翼地摩挲瓶身,爱不释手,随即抬起亮得惊人的眼睛看向楚言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迟疑与坦诚“只是……师弟我初化人形,根基浅薄,经脉脆弱。
师尊特意叮嘱,近日需静养调息,万不可虚不受补,以免伤了本源。
师兄的心意,沈竹铭感五内,此丹当珍重收藏,待日后根基稳固,师尊允可之时,再行服用,方不负师兄美意!”
他说得情真意切,理由充分,眼神清澈坦荡,将师尊搬出来做挡箭牌更是天衣无缝。
说完,珍而重之地将玉瓶收入怀中。
楚言蹊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底,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随即被更浓的兴味取代。
这小师弟……反应迅捷,言辞滴水不漏,借口冠冕堂皇!
有趣!
实在有趣!
他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只意味深长地道:“师弟思虑周全,甚好。
丹药收好,待日后服用便是。”
危机暂时化解于无形。
沈竹暗自松了口气,面上笑容依旧纯良无害。
这位五师兄,心思深沉,需加倍提防!
恰在此时,一阵清冷馥郁、如同月下幽兰混合着雪松冷冽的复杂幽香,袅袅飘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转向玉衡殿侧后方那片开得正盛的碧桃林。
层层叠叠、粉霞般的碧桃花深处,一道身影缓步行来。
月白为底、冰蓝丝线绣着大片繁复蝶恋花纹的广袖长袍,行走间如流云泻地,冰河涌动。
墨色长发未束,如最上等绸缎披泻至腰际,只在鬓边别了一支精致绝伦、由细碎冰蓝宝石镶嵌成蝶翼形状的步摇,蝶翼轻颤,流光溢彩。
容颜之美,超越性别界限,惊心动魄。
肌肤胜雪,眉眼如工笔细描,鼻梁秀挺,唇色是天然的冷调淡绯。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挑,勾勒出天然魅惑弧度,瞳仁墨色极深,流转间却又似蕴幽蓝冷光,如深潭寒星,顾盼生辉,却又带着睥睨尘世的疏离。
这份美,浓烈张扬,却又透着骨子里的清冷孤高,矛盾而致命。
他手持一面镶嵌各色宝石的菱花镜,正对镜整理鬓边一丝不乱的发丝,神情专注优雅,仿佛周遭一切皆与他无关。
阳光透过花枝洒落,为他周身镀上朦胧光晕,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沈竹眼中也掠过惊艳,但更多是冷静的欣赏与评估。
这颜值气质,放在前世娱乐圈也是顶级存在。
燕月吹了声口哨,戏谑道:“哟,六师弟,又在揽镜自顾,欣赏你这‘云渺第一绝色’了?
快来看看新来的小师弟,可不比你当年逊色哦!”
叶知秋含笑静观。
云逍首接看呆了眼,喃喃道:“六师弟每次……都这么……嗯……”楚言蹊嘴角噙着玩味的笑。
连谢清寒的目光,也在来人身上停留了一瞬。
容霁终于放下菱花镜,那双幽深魅惑的眼眸懒懒抬起,目光如同带着实质的钩子,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沈竹脸上。
那眼神带着天然的审视与挑剔,如同鉴赏一件艺术品。
从沾着泥点的衣角,到微乱的发丝,再到那张虽俊秀却难掩风尘仆仆的脸庞。
挑剔的目光在沈竹那双清澈明亮、此刻带着平静与一丝好奇的眼睛上停留片刻。
片刻后,他那形状优美、带着冷调淡绯色的薄唇,微微向上勾起一个极其浅淡、却足以颠倒众生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沈竹,几不可察地、极其优雅地……颔首致意。
动作幅度极小,却带着浑然天成的矜贵与疏离。
随即,便移开目光,重新拿起菱花镜,对着光检查是否有落花沾衣。
沈竹:“……” 这位六师兄,风华绝代,性情孤高,目下无尘。
他回以同样平静的颔首致意,不卑不亢。
玉衡真人看着眼前这性格迥异、齐聚一堂的六个徒弟和新捡来的小竹子精,满意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手摸到空酒葫芦,尴尬放下。
他清了清嗓子,指着沈竹:“人齐了。
沈竹,行七,你们小师弟。
清寒,你是大师兄,多看着点。
其他人……”他扫了一眼,目光在楚言蹊身上顿了顿,“别太过分就行。”
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他又转向沈竹,指了指谢清寒:“修炼疑难,问他。”
指叶知秋:“腹中饥馁,寻她。”
指燕月:“外敌来犯,找她打架。”
指云逍:“想玩……离他那些‘宝贝’远点。”
语气颇有些无奈。
指楚言蹊:“他给的‘糖丸’……慎服。”
首言不讳。
最后瞥了一眼容霁:“至于老六……嗯,他若心情好,或可教你些仪容之道?
罢了,随缘。”
一番安排,随性至极,也极其符合他不着调的风格。
“行了,就这样。”
玉衡真人像是卸下重担,打了个哈欠,“清寒,给他安顿住处。
为师乏了,去也。”
拎着破酒葫芦,晃晃悠悠走向后殿。
沈竹看着师尊潇洒离去的背影,再看看眼前这六位气场各异、绝非等闲的师兄师姐,心中波澜微起。
这云渺宗,果然卧虎藏龙。
谢清寒的目光再次落在沈竹身上,冰冷依旧:“随我来。”
言简意赅,转身便走。
“有劳大师兄。”
沈竹从容应声,迈步跟上那道清冷的白色背影。
身后传来燕月爽朗的“小师弟有事尽管找师姐!”
,云逍热情的“安顿好了来找师兄玩!”
,叶知秋温柔的叮嘱“慢行,当心脚下”,楚言蹊意味深长的轻笑,以及容霁步摇发出的细微清音。
夕阳的金辉洒满古老广场,为石阶、大殿和那些身影镀上温暖色彩。
沈竹步履沉稳,追随着谢清寒,走向那位于后山峭壁、墨玉竹构筑的居所,走向他在青霭缭绕的仙山之中,叩开的、名为“云渺宗”的崭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