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落了满地,梅雨季总算喘了口气沈砚在天台背单词时,听见楼梯口传来“咚”的一声——夏燃捂着胳膊肘蹲在地上,校服袖子破了道口子,渗出血珠,像朵没开的花。
“打架了?”
沈砚把单词本合上,风卷着他的声音,刮过夏燃发红的耳朵。
“没。”
夏燃梗着脖子,往天台角落挪了挪,“修车时被零件划的。”
他从口袋里摸出包皱巴巴的创可贴,拆了半天没拆开,指尖的机油把包装纸蹭得发灰。
沈砚走过去,把自己的医药包递给他。
是母亲给的,里面的碘伏棉片还带着股淡淡的酒精味。
夏燃没接,只是抬头看他,眼神亮得像被阳光晒过的玻璃:“你帮我?”
风突然停了。
沈砚蹲下来,撕开棉片的瞬间,夏燃猛地缩了下胳膊,喉结滚得厉害。
“怕疼?”
他挑眉,指尖刚碰到伤口,就被对方攥住手腕——夏燃的手心全是汗,指甲陷进他的皮肉里,像要嵌进去。
“轻点。”
夏燃的声音有点抖,眼睛却盯着天台边缘的杂草,不敢看他。
沈砚没说话,棉签蘸着碘伏轻轻擦过伤口,血珠被晕开,在苍白的皮肤上洇出片浅红。
夏燃的呼吸越来越重,攥着他手腕的手却松了点,指腹无意识地蹭过他的脉搏,像在数跳动的次数。
“好了。”
沈砚抽回手,手腕上留下道红痕。
夏燃低头看自己的胳膊,创可贴被贴得歪歪扭扭,像只受伤的蝴蝶。
“谢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橘子味的,和上次那颗一样,“赔你的。”
沈砚没接。
夏燃就把糖放在天台的砖头上,用块碎玻璃压住:“下次来拿。”
他站起来时,校服后摆扫过沈砚的膝盖,带起股阳光混着机油的味道。
下午去图书馆时,沈砚发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多了支削好的铅笔,笔杆上还缠着圈透明胶带——是为了防滑。
他认出这是夏燃的笔,上次在汽修店见过,笔尾刻着个小小的“燃”字。
窗外的天台风呜呜地响。
沈砚拿起铅笔,在草稿纸背面画了片梧桐叶,叶脉的纹路歪歪扭扭,像夏燃贴歪的创可贴。
他不知道,此刻天台的角落里,夏燃正攥着那颗没送出去的橘子糖,看着图书馆窗户里漏出的那点光,首到糖纸被手心的汗浸得发皱。
风卷着梧桐叶落在他脚边,像谁悄悄递来的回信。
沈砚握着那支铅笔回到教室时,夕阳正往窗台上爬。
他把笔放进笔袋最底层,和那本脏了的竞赛题集并排躺着,笔尖朝外,像枚蓄势待发的箭头。
晚自习的***刚响,夏燃就从后门溜进来,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红色球衣。
他经过沈砚座位时,脚步顿了顿,手指在桌沿敲了三下——和篮球砸地的节奏一样。
沈砚笔尖没抬,却在草稿纸的梧桐叶旁边,添了个小小的篮球。
下课时,夏燃的座位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沈砚假装收拾东西,眼角余光瞥见他正把颗橘子糖往笔袋里塞,糖纸反光,晃得人眼睛发涩。
“喂,”沈砚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天台的糖,化了。”
夏燃手一抖,糖滚到地上,滚到沈砚的椅子腿边。
他弯腰去捡,头发扫过沈砚的膝盖,带着股洗发水混着阳光的味道。
“没化,”他把糖攥在手心,指尖发红,“我……我明天再给你带颗新的。”
沈砚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跑回座位,背影绷得像根拉满的弦。
夜自习结束时,沈砚在车棚推自行车,看见夏燃正蹲在他的车旁,用块布擦车座上的灰。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沉默的尾巴。
“不用擦。”
沈砚说。
夏燃抬头,布还攥在手里:“沾了灰,坐上去硌得慌。”
他站起来时,自行车晃了晃,沈砚伸手扶住车把,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比白天在天台时凉了点,却还是烫。
“明天……还去天台吗?”
夏燃的声音比蚊子还轻,眼睛盯着车铃上挂着的钥匙扣,那是个褪色的篮球挂件。
沈砚没回答,只是跨上自行车,脚蹬子转了半圈才说:“图书馆的窗户,明天会开条缝。”
夜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车筐,发出沙沙的响。
夏燃站在原地,看着沈砚的车尾灯消失在巷口,突然摸出那颗被攥得发软的橘子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真甜啊。
他想。
甜得像刚才碰到的那点温度。
第二天清晨,沈砚在图书馆的窗台上,发现个用铁丝弯的小玩意儿——是只歪歪扭扭的蝉,翅膀上还沾着点机油。
蝉的肚子里,塞着颗崭新的橘子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