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像一片秋叶，轻轻落在每个人的课桌上。
林琳盯着成绩单上"年级第二"那几个字，指尖微微发颤。
她比周屿杰只低了三分，这个结果既让她欣慰，又让她莫名紧张。
"哇！
林琳你好厉害！
"孙薇凑过来，声音里满是真诚的喜悦，"只比周屿杰低三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几个同学都听见了。
林琳能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其中一道来自正从后门走进教室的周屿杰。
他显然听到了孙薇的话，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随即，他若无其事地走向自己的座位，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那一整天，林琳都能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氛围。
课间时，有隔壁班的同学特意跑来，指着她窃窃私语："就是那个转学生，考了年级第二......"她不喜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就像不喜欢那些落在她旧书包和褪色衬衫上的目光。
每次与周屿杰视线相撞，她都迅速移开目光，假装专注于课本。
放学时分，天空阴沉得可怕。
乌云低垂，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特有的土腥味。
林琳加快脚步往面馆赶，祈祷雨能晚点再下。
但天不遂人愿。
她刚到面馆换上工作服，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水猛烈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很快就在地面上汇成了小溪。
"这雨可真大。
"老板娘望着窗外愁眉不展，"今天客人肯定要少了。
林琳，要是雨不停，你今天就早点回去吧。
""没关系，我把后厨的碗洗完再走。
"林琳系紧围裙的带子。
等她忙完所有工作，己经是晚上八点半。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
面馆的伞都被其他员工借走了，林琳站在屋檐下，看着如注的暴雨发愁。
从这里到出租屋要步行二十分钟，这样的雨势，跑回去肯定会全身湿透。
她摸了摸书包里那些珍贵的课本和笔记，犹豫着要不要冒这个险。
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冲进雨幕时，一把黑色的伞在她头顶撑开，隔绝了喧嚣的雨声。
"走吧。
"周屿杰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手里握着伞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
他换了一件深蓝色的卫衣，发梢有些湿润，像是己经在雨里走了一段路。
"你怎么......"林琳惊讶地看着他。
"路过。
"他简短地说，将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些。
雨声很大，敲打着伞面，也敲打着她的心跳。
他们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伞下的空间狭小而私密，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你今天考得很好。
"他突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林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期中考试，"还好......比你差远了。
""三分而己。
"他的声音很轻，"你很努力。
"这句话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原来他注意到了，注意到她每天课间都在刷题，注意到她午休时总是在看书，注意到她眼底因为熬夜打工而泛起的青黑。
"面馆的工作，"他顿了顿，"很辛苦吧？
""习惯了。
"她轻声说，"而且我需要这份工作。
"雨滴从伞沿滑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沉默在伞下蔓延，但这一次，林琳却没有感到尴尬。
雨声像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这个世界隔绝在外。
"你知道吗，"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我妈妈每天要做十二个小时的手工活，才能付得起我的学费和生活费。
有时候串珠子串到手指流血，她也从来不说累。
"这是她第一次对外人说起家里的情况。
说完后，她有些后悔，怕看到同情或者怜悯的眼神。
但周屿杰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说："你很坚强。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让她鼻子一酸。
"其实我也不坚强，"她低下头，看着积水里倒映的霓虹灯光，"有时候晚上回到出租屋，又累又饿，我也会想，为什么我要过得这么辛苦？
为什么别人可以安心学习，我却要打工到深夜？
""但是第二天早上，看到妈妈给我发的短信，说她又接了一个大单子，让我别省着吃饭，我就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雨水打湿了他的半边肩膀，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我爸妈离婚了。
"他突然说。
林琳惊讶地转头看他。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谈起自己的事。
"他们各自有了新的家庭，"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跟着我爸，但他很忙，一年见不了几次面。
"她突然明白了他身上的疏离感从何而来。
原来那个看似拥有一切的少年，其实和她一样，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生活的重量。
"所以你看，"他侧头看她，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
"那一刻，伞下的空间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
雨声远去，霓虹灯模糊，只剩下两个少年在夜色中分享着彼此的秘密。
快到出租屋的那个巷口时，林琳停下脚步，"我到了。
"周屿杰将伞递给她，"拿着吧，明天还我。
""那你......""我跑回去就行。
"他不等她反驳，就转身冲进了雨幕中。
林琳站在屋檐下，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
伞柄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那温度顺着她的指尖，一首蔓延到心底。
那一夜，她失眠了。
窗外的雨声像是敲在她的心坎上，一遍遍回放着伞下的一幕幕。
那个看似冷漠的少年，原来有着那样柔软的内心。
而城市的另一端，周屿杰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手里摩挲着那枚刻着"杰"字的打火机。
想起那个在雨中单薄却倔强的身影，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雨停了，但有些东西，却在这个夜晚悄然生根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