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穿过“桃夭”茶馆仿古花格的木窗，在光洁的青砖地面上投下斑驳而温暖的光影。
芈月——如今法律身份上是慕浅，正跪坐在茶台前，专注地点茶。
素手执壶，水流如丝，冲入建盏，激起一层细密如雪的沫饽。
她的动作优雅而古意，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宁静。
身上是一件月白色的苎麻长裙，简朴，却掩不住那通身的气度。
这里是青城老巷深处，他们二人经营的“桃夭”茶馆。
没有慕家的纷扰，没有时空的追杀，只有这满室茶香，与窗外一株正值花期的桃树，风吹过，便有粉白的花瓣簌簌落下，几片调皮地沾在她的发间。
黄歇——如今的青城大学考古系副教授黄子歇，刚从院里回来，臂弯里还搭着几卷新拓的碑文。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棉麻衬衫，身形清隽，眉眼温润，将碑文轻轻放在一旁的博古架上，走到芈月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茶壶。
“我来吧，小心手腕。”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书卷气的干净，一如当年在楚宫桃林下，为她讲解《诗三百》时的少年。
芈月抬眼，朝他笑了笑，顺从地让开位置。
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这样的平静，是他们辗转千年，历经生死，才勉强偷来的一段岁月静好，她享受着并珍惜现在的这一切，仿佛前世的波澜壮阔、爱恨情仇，都己是消散的云烟。
她幻想着他们携手走过一生的画面。
几十年过去，两人都己白发苍苍，但爱意从未消减。
午后，他们会坐在桃树下，芈月靠在黄歇的肩头，一起回忆往昔的点点滴滴，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在如今的平静生活里，都成了珍贵的宝藏。
夜晚，他们在温馨的小屋里，伴着一盏昏黄的灯，相对而坐，各自读着喜欢的书。
偶尔黄歇会为芈月念上一段诗，芈月则会轻轻哼唱古老的歌谣。
岁月在他们脸上刻下了皱纹，却也让他们的感情愈发醇厚。
在一个温暖的春日，两人在睡梦中相拥离世，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他们终于在这一世，实现了白首偕老的诺言……黄歇点茶的手法极为娴熟，盏中汤花匀细，久久不散。
他将其中的一盏推到她面前，自己端起另一盏，轻轻吹了吹气。
“今日课上，讲到战国盟书，”他像是随意提起，语气平淡，“有学生问及‘刳马而盟’的细节，我引了《周礼》和出土的侯马盟书为证，他们听得入神。”
芈月端起茶盏，指尖感受到恰到好处的温热。
她听着，唇边带着浅笑，心中却莫名地，极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她知道，那些所谓的“引证”，有些细节，是任何典籍都未曾记载，只存在于当年亲身经历者的记忆深处的。
他并非刻意炫耀，只是那些知识，早己如同呼吸般，成为他灵魂的一部分。
她低头看着自己刚刚插好的一瓶花，是几枝姿态各异的桃枝，配以几片蕨类。
看似随意，但若细看，那桃枝的走向，高低错落，疏密有致，隐隐竟合了某种古老的战阵布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伐之气。
她微微蹙眉，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其中一枝最具攻击性的斜枝，轻轻向下按了按。
岁月或许静好，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与灵魂深处无法磨灭的记忆，总会在不经意间，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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