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傍晚,五星级酒店顶层宴会厅。
沈清辞站在二楼楼梯口,二十六岁,身形纤瘦,面容清丽。
她穿着量身定制的婚纱,裙摆拖地,珍珠缀满肩头。
她是沈家养女,名义上的千金小姐,实际上没人把她当家人看。
十年来,她为沈家设计了上百件珠宝,拿过国际大奖,可所有署名都是沈薇薇。
今天是她的婚礼,新郎是顾辰,那个从不把她当人看的男人。
她知道这场婚姻是交易,但她还是来了。
因为不来,沈家会立刻断她母亲的医药费。
楼梯下方宾客云集,水晶灯照得大厅通明。
司仪在催流程,所有人等着新娘走下红毯。
她扶着栏杆往前迈了一步,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
“姐姐。”
沈薇薇从后方靠近,穿着伴娘服,脸上带着甜笑。
她伸手挽住沈清辞的手臂,动作亲昵,“我帮你扶着,别摔了。”
沈清辞没动,也没拒绝。
她太熟悉这个妹妹了。
从小到大,每次她说“姐姐我好爱你”,第二天就会丢东西——先是零花钱,后来是设计稿,再后来是人生。
“姐姐,这身婚纱真适合你。”
沈薇薇贴着她耳边说话,声音像糖浆,“可惜啊,你要先走一步。”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只扶着她的手猛地一推。
沈清辞身体前倾,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
她撞上栏杆,金属冷意擦过手臂,紧接着就是翻滚。
台阶一级接一级砸在身上,婚纱被撕开,珍珠崩落,在空中划出细碎弧线。
她想抓住什么,但指尖只划过冰冷空气。
落地时后脑撞上大理石边缘。
嗡的一声,世界静了。
血从额角漫出来,沿着耳侧流进脖颈。
地毯吸了液体,颜色变深。
人群炸开尖叫,有人冲上来,有人往后退。
顾辰站在原地,眉头皱了一下,随即转身对身边人说了句什么。
他的皮鞋踩过一片散落的珍珠,离她越来越远。
没人扶她。
养父沈志国第一时间扑向楼梯口的沈薇薇,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薇薇!
你没事吧?”
养母周美兰跟着围上去,检查女儿有没有受伤,嘴里念叨着“吓死妈妈了”。
他们甚至没往地上看一眼。
沈清辞躺在那里,视线模糊,呼吸艰难。
她看见沈薇薇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愧疚,只有胜利者的得意。
然后那只手悄悄伸进她婚纱夹层,抽出一个银色U盘。
她把U盘塞给养父,动作快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那是她熬了三个月完成的新系列设计图,唯一一份原始备份。
意识一点点沉下去。
她死了。
灵魂却飘了起来。
她看见自己躺在血泊中,脸色苍白,眼睛半睁。
她看见宾客围成圈,没人敢碰她。
她看见保安拉起警戒线,消防员抬来担架,而顾辰己经坐进轿车离开。
画面开始闪回。
她十八岁那年被接到沈家,坐在客厅沙发上,阳光洒在地毯上。
周美兰笑着递茶:“辞辞,欢迎回家,以后你和薇薇就是亲姐妹了。”
沈薇薇扎着双马尾跑下来,扑进她怀里喊姐姐。
那时她信了,以为终于有了家。
可那天晚上,她在房间里听见养父母说话。
“养女就是个工具,能用就行。”
“等她把设计能力培养出来,成果归薇薇。”
“反正她没亲爹妈,谁替她出头?”
她开始熬夜画图,手指磨出茧子。
沈家送她去留学,条件是签协议:所有作品版权归沈氏珠宝。
她拿了全球设计金奖,领奖台上站着的是沈薇薇。
记者问灵感来源,沈薇薇笑着说:“我一首热爱传统文化。”
她病倒住院,高烧西十度,打电话求养母垫医药费。
周美兰说:“钱要留给薇薇出国,你自己想办法。”
她只能找顾辰借,换来一顿摔打和羞辱。
最后一次见陆寒州,是在一场拍卖会上。
她戴着面具,展出一件原创玉雕胸针,题名《凤鸣》。
全场惊叹,最终被一位神秘买家拍下。
那人没露脸,只留下一句话:“这件作品,不该埋没。”
后来她才知道,他是京都陆家的人。
唯一一个,在她死后默默去火葬场点香的人。
记忆戛然而止。
她不甘心。
她明明有才华,有梦想,却被当成耗材榨干最后一滴价值。
她死得像个笑话,连葬礼都没有。
怒火烧穿灵魂。
就在这一刻,意识猛然7一震。
眼前光影扭曲,声音褪去,温度重新回归。
她睁开眼。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照在米色地毯上。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茉莉香薰味。
她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身上是干净的浅蓝色连衣裙。
这里是沈家客厅。
老式欧式吊灯,真皮沙发组,墙上挂着全家福——她站在最边上,笑得拘谨。
茶几上放着一杯刚泡好的红茶,热气微微上升。
对面坐着周美兰,西十多岁,妆容精致,嘴角扬着温柔弧度。
她端起茶杯递过来:“辞辞,欢迎回家,以后你和薇薇就是亲姐妹了。”
脚步声从楼梯传来。
沈薇薇跑下来,十八岁,双马尾晃动,脸上带着天真笑容。
她扑到沈清辞面前,张开双臂抱住她:“姐姐!
我好想你!”
沈清辞没动。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指甲修剪整齐,指腹光滑,没有常年握刻刀留下的茧。
这是十八岁的手,也是她还未被彻底碾碎前的身体。
记忆与现实重叠。
前世她信了这句“我好想你”,从此踏入地狱。
她替沈薇薇写作业、做手工、参加比赛,结果每一张奖状都贴在沈薇薇房间墙上。
她以为付出能换来亲情,最后换来的是一次次背叛和利用。
现在她回来了。
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回到被接进沈家的第一天。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掠过周美兰虚假的笑容,落在沈薇薇依偎在她肩头的脸庞上。
那双眼睛清澈无辜,可她知道,这双眼睛将来会盯着她坠楼,还会笑着接过她的设计成果。
沈清辞没说话。
她慢慢把手从沈薇薇怀里抽出来,动作很轻。
然后她将右手压在左手上,指尖用力掐进掌心。
疼痛让她清醒。
这不是梦。
她真的活过一次,也真的死过一次。
那些委屈、压抑、痛苦,全都化成了骨子里的冷意。
她不会再哭,不会再求,更不会相信一句“我们是一家人”。
周美兰还在说着温情的话:“以后在这个家里,你和薇薇平等对待,缺什么就跟妈妈说。”
沈薇薇仰着脸补充:“对呀姐姐,我会乖乖的,我们一起画画,一起上学!”
沈清辞垂眸。
前世这个时候,她点头说了谢谢,然后被带去签那份剥夺她所有权利的协议。
三天后,她开始接触珠宝设计培训,名义上是培养,实则是为沈薇薇打造未来光环。
但现在。
她看着茶几上那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忽然想起什么。
前世签协议前,她喝了一口这茶。
之后脑子发昏,签字时手都在抖。
她慢慢伸手,指尖触到杯壁。
温度刚好。
够烫,但不至于伤人。
就像这个家,表面温暖,内里致命。
她收回手,轻轻攥住裙摆。
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窗外风吹动窗帘,阳光偏移了几寸,照在她眼底。
那里面曾经有光,现在只剩下冰。
沈薇薇歪头看她:“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
是不是紧张?”
沈清辞抬起头。
她看着沈薇薇,嘴唇微动。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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